用戒备的眼神打量自己,知她心有顾虑,笑道:“我三十好几的人有妻有子,良民一个!” 秋英形神枯槁,干裂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穿过一处昏黑的山洞,与一个怀抱孩童的妇人打个照面,男子突然放马张开臂膀,孩童挣脱母亲的怀抱兴奋地跑来。 不用猜这一定是他口中的妻与子。 简单介绍后秋英被引入住处,茅屋采椽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榻都没,三岁的孩童骨瘦如柴饿得直咂嚒手指。 秋英将身上的吃食放到他面前,满脸脏兮兮辨不清模样的孩童大口咬住馍馍用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望着自己,既可怜又可爱。 闲聊得知他们是魏人,来自西北一个不起眼的小姓部族,原本已游牧为生后来为避战祸迁居此地,男人叫布塔拉,是这个部族的酋领,为活计这里多数的男丁应招筑关,平时三五日回来一趟。 说到这儿面善的妇人问秋英:“家中可有父母郎君?外面兵戈扰攘乌烟瘴气,如何能放心你一女子独行奔波。” 秋英情绪有些低落,摇头不语。 那妇人搂住昏昏欲睡的孩童,将自己的葛袍裹紧长促感慨道:“也是个可怜人。”指向墙角的破竹席,又道:“你且歇着,穷阎漏屋你别嫌弃总比露宿荒山野岭来得踏实。今日亏得你几块馍馍,孩子一日没进硬食怕是撑不住,不过你放心,明日定会奉还。” 秋英笑道:“家主救命之恩足以相抵。” 布塔拉用火折将油蜡点燃,径直朝妇人走来,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孩子,关切问:“你跟娃子都好?” 妇人止不住点头,一转身不经意瞥见丈夫血淋淋的裤脚问“你咋受伤嘞?” 布塔拉满不在乎将一个粗麻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捧带皮的黍米:“关隘地动砸死好些人,山石封路道阻不通,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跟娃子,说啥也得回来看上一眼,连跑带颠翻越石山中间又绕路换些吃食。”男子憨笑,故意拍拍腿安慰道:“不痛,一点儿不痛。” 妇人看着案上少得可怜的黍米,眼中泛泪嘴上嗔怪道:“余震不止,你这样跑回来不要命喽!” 男人弯腰抱过孩子,用饱经风霜的粗手轻轻擦去小脸上的浮灰,笑道:“见你娘俩安好我心里实落。” 家人团聚,屋内狭仄不便叨扰秋英客套两句起身欲离开。 布塔拉客气挽留:“外面阴云密布估摸是要下雨,主路不通伤民不在少数,都是族人不能见死不救,今夜我得出去帮忙清障救人,姑娘莫要见外尽管在这歇息便是。” 妇人闻声起身揭开锅盖,布塔拉拦住:“别忙活,我不饿得赶紧上路。” 妇人把秋英送自己舍不得吃的馍馍塞进他怀里,厚衣加身粗布扎裹腿,不放心又嘱咐两句让其小心行事。 男子低声应和,将馍馍硬放回案拎起门后的蓑衣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着两个互相牵挂彼此关怀的夫妇俩,秋英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又凭空生出几分钦慕。 不知为何心中豁朗不少。 这世上有许多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生逢乱世无法抗争亦无法解脱。只能用自己脆弱的生存方式苟活,麻木也好,认命也罢,总会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蜷缩在墙角困极而眠,一觉醒来晨曦破晓,千疮百孔的世界重现生机盎然的新气象…… 山脉连纵裂谷延伸是地动的好发区域,隔两年便会来上几次,轻则地动山摇,重则天崩地裂。 山岳顷危江河易流,本就崎岖不平的路更加险阻不畅。 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地震让驻扎关内魏军始料未及。 先是与戍业张豁失去联系,导致西北会军计划暂缓,后有粮辎不达被迫中途改道。 魏王宗溯连夜召集众将商讨对策,一群武将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驻军关内已有月余,正值冬春交替粮草不丰,不知何原因不退不攻,一直大肆屯兵引众将士纷纷猜忌,军长没头没脑抱怨几惹得宗溯雷霆大怒,幸好上将军肖钤替他求情。 宗正太卿也是点寸专挑这个时候拱火,进献礼单催促宗溯向三部纳礼,被劈头盖脸一顿厉斥。 气急败坏的宗溯把余东南叫来,命他带兵清障开路,清点伤民。 清障确实是当务之急,可……这清点伤民是不是有点劳师动众多此一举? 余东南一声不敢置喙,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苦差。 噤声出来巧遇训营回来的汉庄,瘪嘴嘟哝两句。 汉庄装作没听见事不关己,悠闲地在营区转悠两圈,见王帐不再有人进出这才放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