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州城里巡逻的官兵极多,几乎三步一巡队,为了避开他们,杜行故意走了屋舍间的小路抄向城北。 就算是防备做足,也还是没能敌过这城中眼线。 连拐了三道弯,他借着歇脚的功夫用余光往后看,有两个人一直不近不远地隔着距离,一路跟着他,两人皆是扮作小贩的模样,一个卖梅子酒,一个卖馄饨,可是肩上的担子往地上搁的时候,都不曾听见竹担中该有的许多碗勺碰撞的响声。 那里头是空的。 他当然清楚,装成这样的人是来做什么的。 杜行压低了头上斗笠,微弓腰遮掩着脸,往城中更深处走去,直到小巷间最后一人都走了出去。 他突然加快了步子,纵身一攀,就着屋舍下的廊檐几脚跃上了屋顶。 “人不见了!” 那两名扮作小贩的男子交换了眼神,迅速丢下肩上竹担,也准备助力上房。 却见半空中飞出一顶斗笠,飞旋得看不见影,快似一柄弯刀,横着就朝他们喉间杀来。 这两人见势不好,连忙向后闪身退避。 就在这时,明明北抛下的扁担却倏的飞起来,轻轻一震,就打到他们准备好落地的腿与脚踝上,这下重心不稳,一股脑狼狈地滚落在青石板上。 两把冰凉的铁刃,精准抵在他们颈侧。 这正是天骁军中人人都操练过的把式,断足封喉。此招虽是有些功夫在身就能练,在战场上迎敌时也好使,但真正能用到炉火纯青的,只有此招的自创者,天骁军前统领,戚笃行。 来人一语未发,身份却已挑明。 “果真……果真是戚将军。” 那两个扮作小贩的天骁军中人喃喃道。 锋刃更逼近了皮肉半寸。 戚笃行冷下脸来,“就当没有看见过我,我饶你们两个一命。” “我等有命在身——”砍刀的刀尖已经刺破,有血丝渗出,“必要将将军带回!” “冥顽不灵!” 听到这群人还是要将自己逼到绝境,戚笃行的脸已然怒得扭曲,手上的刀却分毫不愿再往下了。 他们都曾是他的部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就算是兄弟,他们也还有自己的一生要打算,抓到他就是功名加身,谁会不心动? 可他对他们下不去手。 “走——” 戚笃行从牙缝间挤出字来。 “谁允许他们走的?!” 无人的巷道中,回荡起了一声低沉的吼声。 他闻声抬头,声音的主人他曾经再熟悉不过,可是只隔了两月,再听来却往如隔世。 “千户大人!” 刀锋抵喉的两个小兵立刻像赶夜路的人见到曙光一般,两眼发亮。 来人的一身灰色官袍上穿戴着甲胄,腰系一柄官制玄铁唐刀,刀鞘上是天骁军。 戚笃行垂下眼,两手中的刀也慢慢放了下去,“陈宗。” 他的声音也像落叶入水一样,沉到嗓间,“要是想拿我升官加爵,我不怪你。” 被叫作陈宗的男子,脸上的刀疤皱了一皱,“老子是跟着你才被降到千户的,要怪也该我来怪。” 他咧嘴露出一撇笑,大步流星走来,单膝跪在了戚笃行的面前。 “将军平安就好,我等也能安心。” 方才一路跟着戚笃行的两个士兵,和藏在暗处的十来个,也都纷纷现身跪下,“戚将军。” “不必叫我将军,我已不是了。” 见曾经旧部仍然愿意尊他为将,戚笃行的脸上却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将军为人,我们如何不知?”陈宗一脸不平,“马暨忠害您,也是叛了原本的天骁军!” “祸从口出,”戚笃行制止道,“就算他过去是我副将,可你们现在是他手下讨生活的,跟好了他才是正路。” “将军——” “不必多言,”戚笃行摆了摆手,“你们是负责巡守的,不能偏离太久,赶紧回去。” “可是将军,我们护送您回去,见了皇上说明白前因后果,才能洗刷冤情啊!”陈宗抱拳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将军您打了半辈子的胜仗,被小人戕害——” “我不会回去的。” 他的声音压低了,也还是有一股震慑人的魄力,“现在的朝堂不需要我,你们不明白。” 他话锋一转,“可是,这里有人需要我。” “将军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