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要比草泽湾和暖一些。不少人脱下了厚重的外衣,一万人的大军不赶时间,在路上慢慢地走。待赶到金城时,已是仲秋,路边的野菊已经盛开。 草泽湾之围安然破解,定北侯主力势如破竹,尽歼西戎精锐,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李二看着缓慢行进的队伍。他已经给金城刺史去信,言明要在金城修整一段时间。临走前,他把精锐留给了陈伯约,带来金城的大多是伤兵。 金城城外,大军在安营扎寨,贺余急匆匆跑过来,交给他一份请帖。 为迎接定北侯先遣部队,刺史大人明日在城中设宴,为李将军庆贺。 “将军,是否要拒绝?” 行军在外的将领私自与一方刺史有交,朝中怕是会物议如沸。 “啪”地合上请柬,李二抬头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 “刺史大人的好意,怎能擅自拒绝呢?明日带一队人马,我们亲去赴宴。” 他的嘴角噙着笑,眼中的嘲讽不加掩饰。 刺史大人一句“私宴”,地点便定在了杨府。 许是知道自己理亏,拉上了知府大人和杨家作陪。 席上,众人已经落座,李二才带着贺余姗姗来迟。 见他过来,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宴席有种诡异的宁静。 不少人是金城本地官员,第一次见定北侯府的人。平日只听说定北侯府治军治家皆是严格,多少觉得传言不可信。可今日见得李二气宇轩昂,不过一个简单的扫视,半个屋子的人都嘘了声,心中多少有了答案。 即便传言略有添加,应也是八九不离十。 葛运莱大腹便便,坐在主座上,右手浅浅地摸着酒樽,没想到他们真敢来,视线落到两个不速之客身上。李二带着贺余站在厅中,微翘的凤眼冷冷地盯着刺史大人,似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双方无声地对峙。 本就安静的席间,更不敢有人说话了。 片刻过后,终是李二眨眨眼,敛去眸中的寒意,冲葛运莱行礼。 “赴宴来迟,还请葛大人勿加怪罪。” 李二主动开口,葛运莱没说什么,指着右下方的座位道:“哪里。李将军请坐。” 人已到全,歌舞就开始上了。 悦耳的丝竹声中,舞娘们随着鼓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摆云袖,轻轻一个抬手,仰抚乌髻,欺霜赛雪的肌肤在大红色舞裙的映衬下越发晃眼。 杨诚介坐在知府旁边,看着李靖远自成一座。他没有看舞娘们跳舞,倒是自顾自地喝了不少酒。 倒是他带来的那个侍卫,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正襟危坐,打量着席间的每一个人。 丝竹声停,一舞已罢。 主桌上的刺史大人举起酒杯,遥遥祝贺李靖远。 “李将军少年英才,不过弱冠之年便立下如此战功,定北侯家教果然有方。” 李二也举起酒杯:“刺史大人谬赞。” 见刺史大人说了话,不少人也纷纷恭贺李靖远年少成名,立得战功。 喝完一杯酒,葛运莱又举起第二杯。这次的话语不似刚才的客套,温和中隐隐带刺。 “既如此,本官该向陛下上奏,为将军和定北侯表此不世之功才是。” “刺史大人言重。此次攻打西戎,全赖将士舍生忘死,冲锋陷阵,陛下英明神武,福泽深厚,敝府的功劳实在不值一提。” 初具名气的少年将军谦逊有礼,一席话说的十分漂亮。 席间又有人连忙称赞陛下任用定北侯,实在是眼光独到,慧眼如炬。 葛运莱有些讶异,没想到少年这般老练,轻飘飘地就把他的话挡了回来。但寻即从他的话中找到了纰漏。 “为何先是军士勇武,再是陛下圣明,难道……”他顿了顿,半边眉毛微挑,刻意做作的疑惑,“将军认为陛下还比不过小小将士吗?” 此话一出,杨诚介的心狠狠地跳了几下。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满室死寂。 与座的都是金城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少人上可通天,下可通地。刺史大人这几句话几乎是把李家架在了火堆上,稍有差池,李家平定西戎之功便会化为乌有,还会背上不敬陛下、冒犯龙威之过。 手心在未察觉的时候渗出了黏腻的液体,杨诚介从震惊中勉强定了定神,看见李靖远低垂着头,宽阔的肩膀也矮了下去。 葛运莱心里一阵窃喜,李靖远不过黄口小儿,三言两语就被他打发,哪里难对付了。国舅爷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