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后半晌,黄婆子敲开了秦家的大门。 秦巧正忙着砍梳刚拖到院子的粗柴。 粗柴耐烧,修剪成齐整样子,好出手。 昨日两担子柴火一并卖了三十余二铜板,再加上崔三编织好的两个齐腰大箩筐,好几日的劳动没有白费,半匹粗麻布扯回来,阮氏手中的大剪子忙得飞起,正为崔三缝制一身合适的衣服。 黄婆子等闲是不来上门的,今一进门,先瞧着这屋里个人忙碌,心里生出些愁叹,又想起了秦巧早早离世的娘。 “你娘在的时候,这家里外也是这般忙法。她呀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今日的琐事还热火,已经在盘算大后天的进出。村里人提起哦,都称赞一句会过日子哩!” 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秦巧配合笑笑,热水滚烫泡了麦麸煨好的野山葛根,有股淡苦涩味道。 “您先喝口水吧,味儿差点,但对身子好。” 黄婆子停住话头,抿口汤水,眼神止不住地往秦巧身后转。越过她,院子里正埋头专心扎箩筐的崔三在给秦丰收展示手上动作。 秦巧同阮氏对视一眼,便知道黄婆子此行的目的,“您是来看崔三的嘛?” 听她主动提起,黄婆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几日村里传得厉害,先还是偷摸议论,日子久了,竟越传越离谱!” 她说着瞄眼还在的阮氏,露出几分为难。 阮氏一怔,借口灶屋还有活儿,迈步出去。 “黄婆婆,有什么事您直接说。我当您是长辈,心里贴亲,不会隐瞒的。” 黄婆子:“那我可就直说了。闲话呢,是从隔村传过来的,大家也晓得你家这个是从罪奴村买的,说实话,不是什么稀罕事。” 临近几个村,都出过这类前例。 “难听话呢,是循着阮氏来的。你总也日出就走,日落回家。婆婆我省的你是一心为这个家奔波劳碌,可旁人未必珍惜你心意。” 这个旁人…… 秦巧想想:“婆婆,打上次我爹走后那通闹腾,阮氏就不一样了。我晓得她以前做的事情并不体面,可她如今是秦家人,我心里感激她早年照顾哥哥的恩情,真心敬爱她是嫂子。” 感激……敬爱…… 躲在墙外的阮氏红着眼眶,一点点往后退开。 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了。 秦巧并不知门外有人偷听,她安抚地看向黄婆子,“其实您留着面子没说透,但我听明白了。那些人没地方编排,在说崔三和我嫂子之间有什么吧。” 阮氏在村里本就有暗娼的名头,大门一关,秦巧忙不在家,秦丰收又是个傻子,谁晓得这一男一女能在屋里翻出什么花样! 黄婆婆点点头,她信秦巧对于阮氏的评价,便也换个立场:“这村里有个鸡下蛋,都能传出是喜兆头。只要你信她立身正,婆子我在外头,势必给你家撑腰!” 秦巧:“您也不好出面。再有人说这话,不妨告诉我是谁烂嘴,我是苦主,上门追问几家,逼得她们认错保证以后再不敢才行。” 黄婆婆心领神会,先说了几个自己知道的名字。 秦巧记下。 她自小没得个长岁辈分的疼爱。 如今有胡老,像个隔亲的阿爷。黄婆婆也在,又似阿奶。早年吃罪受苦,再看如今,天爷待她还算厚道,福气一点点都泛出水花了。 送黄婆婆出门,秦巧拿了个挎篮强硬对方收下:“您就别推辞了!孝敬这个,您占不了多少便宜。” 一个挎篮五铜板,抵不了黄婆子的记挂情,便是她先前进门顺手给的胡瓜都顶不了呢。 黄婆子便应承了:“你这篮子手艺不错,若是手快,也可送到翻岭村的工匠曾家。那处比镇上近,行价也就低一两个铜板,一来回,一个半时辰足够。” 这便有人帮衬的好处。 秦巧在心里记住,再次称谢,送走了黄婆婆,也未同阮氏说什么。 只不过这日快天黑,同崔三一并出门挑水。 他挑他的水,秦巧寻一家家讨说法,好一阵吵嚷争辩。 一并回去路上,秦巧耐心解释过。 “言语是能吃人的。今日由她们编排你和嫂子,明儿就敢污蔑咱们偷窃,后日谁家女娘婚事不顺,就会说是被秦家碍了风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舍得一张脸皮,看以后谁再敢吱!” 崔三忙不迭点头,赞许她的做法。 秦家……不,是自己家忙着给过冬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