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着,听见有人声语语,像是阮氏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秦巧想睁开眼看看,奈何这一趟山路进出,榨得身上一丝力气都没,神思挣扎许多,没经受住,一个松劲儿,沉入昏暗之中。 床前的崔三为难片刻,一咬牙,伸手轻轻地脱下昏着人的上衫。 他寸着力气,脱了小角,床上的人闷哼,吓得他忙顿住。 风雪卷积清寒,有淡淡的血味传来。 崔三忙端着灯烛靠近,一看,人一哆嗦,怎么伤得这么重呀? 怪不得她哼哼呢,肩上的衣衫和血肉都干黏在一块了。 于是赶忙出去,再进来端着一盆温水。 先用帕子细细淋润衣衫,削尖的竹条一点点抻着皮肉往开捋。 一侧肩膀清理过,崔三不敢歇着,伸直腰探着去右肩膀。 很快,他就出了一身虚汗。 万幸,没惊动她,肩头的衣衫也褪下去了。 针头烫过,磨蹭出的一个个鼓包水泡迅速瘪平。 再用干净帕子润上烈酒,必然会痛,但长痛不如短痛,崔三狠心攥紧帕子,沿着血痕脓包的地方快而准地擦拭过去。 昏睡中的人因痛整个从床上抽搐起来,崔三忙按住不叫她乱动。 再平息下来,看她侧颜忍痛生汗,心下比自己伤了还折磨。 刚撒弄药粉,门上叩叩一响。 阮氏进门瞧瞧,满意地点头:“你是她的夫郎,上药有什么好避开的。” 先前还死活不愿意,这不照看挺好嘛。 她示意将人扶起,“就靠在你怀里吧,我硬着气力喂她些米汤水。” 米汤水是热水熬煮米粉面制成的。 寻常稀糊糊的样子,今儿这碗略粘稠些,好顶饿。 可惜阮氏也是强撑,喂了三四口,臂膀又哆嗦起来。 “我是不行了,快快,还是你喂吧!” 崔三忙将人护在怀里,伸手接过摇晃的碗勺。 灯下看这二人,一个柔中有刚,另一个可靠细致。倒也般配。 阮氏呜呼叹一声:“这活计,我和二娘是再做不得了。为三十个铜板,险些葬送了两条小命呐。” 比起来,她还算轻省。 二娘肩上扛着自己翻倍的分量,后半截子山路自己走不动,还是二娘返了一程,替她挑到山下的。 崔三吹吹热气,听阮氏嘀咕今日的活计,心下一片涩然。 这种重活,本轮不到她们两个女人身上,若是他不来.... 可他已经是秦家的一份子了,再往后定要挑起重担! 下定决心,喂汤水的动作越发温柔起来。 二娘她虽然昏着,吞咽的本能还在,料是梦里也很饿,一碗汤水喂起来很快。 阮氏:“她出了一身的汗,我是没劲儿帮着擦洗。你要是愿意,替她换身轻嗖的,也好睡个踏实觉。” 说罢,也不管崔三是什么反应,打着呵欠起身,没一会儿听见她喊着秦丰收快快睡觉。 擦洗...换衣... 怎么如此艰难? 崔三又陷入起初的挣扎,他跟驴打磨似的,原地打转,几圈圈下来,再看睡着的人蹙紧眉头,不时挪动下身子,一看就是睡不踏实。 床尾是阮氏先前翻出来的衣衫。 他红着脸伸手展开,估摸怎么穿,又将人扶起来。 噗地一声吹气,屋中仅剩墙角地坑中卧柴的晃荡灯光。 不甚严实的门缝传来呜呜的风声,屋内不闻人语,只有衣料摩挲...还有一层重于一层的粗重呼吸声... ** 夜半的时候,秦巧醒过一次。 迷迷糊糊的,嘴里有股熟悉的米香味,偏头看一眼,地坑里还有光亮,被窝里也是暖融融。 于是再次沉眠。 这一睡,到天光大亮,才终于歇过劲儿。 刺眼的光芒透过门缝错落在床上,她眯着眼闪躲,一撑手,要起身,下一瞬咚地摔回床上,本就不平稳的竹床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 咯吱一声,她抬手挡在眼前,看人影高低,认出进来的是崔三。 “我...嗯哼...几时了?” 崔三忙掩上门,蹲在她床前,比出一个巴掌,顺势伸手扶在她背后,半抱着将人托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