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到底滑出了眼眶,短短几载,早已物是人非,若非局势迫人,以她的自傲,又怎会沦落到以美色惑人?这些她最不屑的手段,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驾轻就熟。 她厌弃如此自轻自贱的自己,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忍冬进来时,她已经收起了眼泪,脸上平静如水,除了眼眶微红着,没有丝毫破绽。 忍冬年纪小,相较于仲夏的谨慎,春桃的果敢,心思单纯了些,果真没过多联想,只问:“娘娘的眼睛怎么有些红?” 她眨了眨眼道,“将才一只蚊子撞了进去。” “那奴婢拿条热巾子悟悟吧。” 她说不用,“许久没见乐融县主了,找个时间,宣她进宫觐见吧。” 她说的乐融县主,是她的堂妹蔺楚芝,她的父亲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起兵造反被燕无畏当场斩杀的平威王——她的皇叔。 平威王虽被伏杀,仅有的女儿却留了下来,因楚芝那年年纪尚幼,又是女儿家,嘉月便恳求燕无畏放了她一马,燕无畏权衡利弊,最终应允了她的请求,降了她的封号,从郡主变成了县主。 因满门抄斩,便由大姑母郁山公主抚养长大,如今已到了及笄之年。 因为年龄差距,她与楚芝关系并不算深厚,唯一有点印象的是,她总喜欢跟在她身后,长得又胖墩墩的,小短腿抡得很风火轮似的,却总是跟不上她的步伐,然后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不喜哭哭啼啼,所以对她也谈不上喜欢。 却不曾想到,上次一别,已经过了七八个春秋,不知现在她成了什么模样呢? 嘉月这边如何打算,暂且不表,再来说蔺楚芝。 昔日父王造反不成,反葬身于燕无畏刀下时,蔺楚芝只有十一岁,却也不是懵懂无知,那个人高马大的九门提督,于宴席之上结识了父王,并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与父王保持着密切联系。 母妃曾不止一次劝告过父王,燕无畏是朝廷命官,手握内城防务大权,作为割据一方的藩王,不当与他称兄道弟,以免落入皇帝的眼,误以为他有不臣之心。 父王却是怒斥母妃妇人之仁。 父王平日里只好养花钓鱼,吃喝享乐,是名副其实的草包王爷,可却不知为何突然十分亲信燕无畏,更在酒桌上称之为燕弟。 父王造反,是瞒着她和母妃的,直到父王身死,燕无畏成了新皇的消息传了过来,仿佛一道惊雷当头劈中了她们,她们眼前俱是一黑。 最终判决下来,判了满门抄斩。 只有她活了下来。 她见到燕无畏的玄色朝靴越走越近,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隐隐流露出胜利者的光芒。 她抱着双膝缩在墙角,上下牙齿咯咯作响,犹如一只受惊的幼兽。 “你就是乐融郡主?” 她眼看府上的人都被押了出去,惊骇得不敢说话。 燕无畏道,“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姐姐。” 说完,脚步声已渐行渐远。 她才转过弯来,他说的姐姐是谁。后来,她被姑母收养,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有人说寿城公主为保全性命,自甘为奴,又说,她惑了新君,爬上龙榻,从此宠冠六宫。 不管别人怎么说,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她不会妄自揣测他人,何况那是她的阿姐,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小时候,她羡慕她出身高贵,聪敏过人,总是想做她的跟屁虫,她似乎并没耐心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她每次都被气哭,可下一次,又忍不住跟着她的步伐。 宫里派人来宣她进宫时,她还在临着王羲之的帖子,宣旨的是一个年轻的太监,长得颇为秀气,她示意侍女奉上一点心意,这才问道,“公公辛苦了,不知娘娘有何用意,烦请你透露一声,我好有心理准备。” 怎知太监倒是滴水不漏道,“县主客气了,咱家不过是个跑腿的,近不了娘娘跟前,又怎敢揣测娘娘的用意呢?” 既然什么都打听不出来,那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楚芝心想,她到底没有得罪过她,即便是她父王曾经谋反,可以阿姐的性格,也不应迁怒于她才对,况且她若真的记仇,也不会救她一命了。 于是她回禀了姑母姑父,便跟着传旨的太监入京。 姑父是外放官员,府上不在建京,一来一回,耗时半日,怕过了宵禁,于是进京之后先再驿馆定下厢房,没有品阶的侍女是进不了宫的,因而她便让侍女在驿馆等着,自己则跟着太监入了大内。 多年不曾踏入皇宫,宫里却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朱红的墙,上覆琉璃瓦,拐了几重宫门,这才进了顺宁宫。 仲夏在廊庑底下
第二十四章(2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