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1 / 2)

今年洛阳城的冬日,格外地冷。浸云在晋王府的侧门等着,被冻得不住地搓手。

半晌,看见高月从里头出来,面色阴重。浸云连忙迎上去,将她扶到马车里,瞥眼一看,高月的身后跟着一个侍女,面孔十分陌生。

浸云的眼神有些防备,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想着她是从晋王府出来,多半是领路的女使,遂说道:“谢过姐姐,请回吧。”

但那个侍女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低头行了礼,笑了一下。浸云她们抬轿离开,她也跟着,走了一百余米,仍未有回去的意思。轿内,浸云不解地询问高月何故。

高月此时有些心坠魄散,睫毛垂得低低的,只是冷淡地说了句:“晋王侧妃的侍女,打发给我了。以后少招惹她就是。”

回到侯府,天色渐渐有些泛白,高月小睡了两个时辰,从梦魇中醒来,满头大汗。

她寻侍女要了茶水,看见浸云摘了几支红梅,从窗外光亮的白色里走了进来,掀开帘子灌进些许风雪。

“你们怎么回事!那个茶水已经放冷了,怎么还给姑娘吃,快去烧热的来。”她看见其他侍女的小纰漏,忍不住放下红梅,嘴碎地自己张罗起来。

“都是死人吗,快去端热水来。”她看见高月额头上沁满了汗,连忙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问道:“姑娘可是又梦魇了,瞧这满头的汗。天寒地冻的,冷汗湿了衣裳,不换下来,小心害了风寒。”

高月点了点头,吩咐她梳洗准备着,今日还要请旨进宫,去陪高棠。

但她才起身,便双腿一软,两眼一黑,又倒了回去,连着几日的惊厥梦魇,整个人都有些痴钝,半梦半醒间,偶尔还会梦见前世的场景。

再怎样她也只是个闺阁女子,虽从前在宫中见过几次死去的宫人,但像晋王如此死状可怖的,还是少见,不免受了点惊吓。

有时,她还会想起纪行之,不知他死时是何情景,可会痛?可会怕?可曾对这世上有所留恋?每每想到那个场景,她更感到心里爬了千万只蚂蚁一般,又堵又乱又难受。

梦醒时分,恍然间看到这个熟悉的居所,想起在这榻上,纪行之曾在她耳边轻笑,戳穿她的小玩笑时眉眼舒展的样子。

那些暧昧明媚的夜晚,举起来怕重了,放下来怕轻了的小心翼翼,那些彼此心知肚明又不愿戳破的,只能隔岸对望的默契,填满了这梦与现实的交界之处。

都过去快大半年了,为什么还会想起他?

不是说时光会让人淡忘一切吗?为何自己每每在脆弱无助的时候,都会想起他,想跟他说说话,想看他黑葡萄般润泽的眼睛。

高月知道,自己多半还有所留恋,她无法控制情绪的发生。她现在只想等情绪过去,有时两三天,有时四五天,只能尽情地去想、去体会,让情绪得到释放。她想着,只要慢慢地,便会因为无趣和无意义而放下了。

但是,这个周期似乎有些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愈加浓烈起来了。

想到此,高月起身,掀开幔帐,看到浸云睡在一侧的小塌,便自己取了狐皮大氅,拢住身子,出去散心。

窗外廊下昏黄的灯映过来,她掀开眼皮,看到廊下立着的侍女。侍女叫做旭娘,是萧桓派来“服侍”她的。

高月知道她是大内的高手,但武艺再高强,也挨不住这廊下风口的冷风,夜里凄凄的雨雪静静地下着,必然冻得人瑟瑟发抖,何况她穿得并不多。

“你不冷吗?以后还是进屋守着吧。”高月对她说。

旭娘的眼睫毛动了动,抬眸看她,眼神比雪还冷:“不冷。”

她紧了紧大氅,看见廊外装睡莲的大水缸落满了雪,在夜里有些亮,白茫茫一片。此情此景,不禁又让她想起,自己跪在长秋宫外死去那日,那样地凄凉,萧桓是怎么有脸跟她谈原谅的?

大成朝风雨飘摇,早已摇摇欲坠,如同空壳。外敌蠢蠢欲动,而萧桓却一味地在内部纠缠攀扯。宦官、老贵族、宗室各方势力,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大成朝,积贫累弱,岂是杀几个人便能根治的。

高月叹了一口气,侧眼看了看旭娘,她仍站在那,一动不动。

“你守在这,不睡觉吗?”

旭娘并不言语,高月裹了裹大氅,问道:“难不成,你晚上要在这过夜?”

“嗯。”旭娘点头。

高月惊讶于她的不假思索:“你进去睡吧,我不会乱跑的。既答应了你家主子,便不会失言。”

说完,高月转身回房,并未关门。

旭娘犹疑了片刻,默默跟了进去。

虽说人要吃喝拉撒,总有疏忽的时候,她也想过暗中跟父兄透露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