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但是,他们一则未必会信自己,从前说得再多都无济于事;二则哪怕他们信了,又能如何? 难道当真要父兄反了不成?这不是陷他们于不忠不义之地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兄忠心不二,前世被逼到那步田地,仍旧舍不下家国大义。为了朝纲稳定,始终不愿走到最后一步。 倒不如,自己豁出去和萧桓同归于尽便罢,剩下的事,都是身后事了,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与她相干。 只是,真的好舍不得这个世界啊。她还没有见过外面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年刚起头,便注定是个多事之秋。还未过完年,凉州边境战事突然吃紧,匈奴人竟趁着天寒地冻,防备薄弱,几个小队穿过皑皑雪山,突袭了军营,烧了半数粮草。 高岚听闻消息,连摔了几杯茶盏,恨不得立刻披帛上阵,手撕了副将。萧桓连夜召他入宫商议此事,直到清晨,高岚方领旨而出。 每年年后,总是高月和兄长离别的时候。从前,她最恨离别,从不愿相送,偏偏今年,聚少离多,尚未过完年,高岚便又要启程。 想到这次可能是自己和他最后一次相见了,高月的马车跟着高岚的军马,一路送到了城郊,眼看着就要离开京郊,高岚调转马身,到她的马车旁边。 “雪中难行,就送到这里吧,快些回去。” 高月正想下马车,被高岚拦住了:“雪下得大,不必下来了。快回去吧,好好照顾父亲。” 说完,高岚便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拉起缰绳要走。 “兄长!”高月掀开马车帘子,风雪刮刀似从她的脸略过,吹得她帷幔上的雪貂短绒微微飘动,她的鼻子也被这寒风凄雨刮得红红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兄长千万珍重自身。” 高岚仰天一笑:“傻姑娘,你兄长何许人也?这些话,我还是帮你带给敌人吧。” 说完,他仰起马头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说了两句:“我在凉州边戍之地,天高地远,若有事未必能及时照料。行之遭遇不测,太后骤然薨逝,实乃多事之秋。你和父亲才是真的要珍重自身。” “快回去吧!” 高月眉眼一低,冰冷的脸上滚下两行热泪来。 她看着高岚和军马一路向前,消失在雾山雪海之中。谁能想到,这一世,还是没有兄妹情分。 后来,高月又见过萧桓几回,他竟是来真的,以晋王的名义登了几次门,郑重其事地提亲下娉。只等国丧一过,便迎娶她过府。 高月在雾茫茫的湖心亭上煮酒看雪,远远地瞧见了他,细看还是能看出他和晋王的区别,但大抵上没人会想到有那等荒唐之事,自然不会多想,也就显得那些区别细不可闻。 过了正月,雪渐渐停了几分,高月吩咐马场的下人扫去积雪,找了个驯马女,突然要开始学骑马。浸云吃了一惊,雪天地滑,草场的草都未长起来,这时候学什么骑马? “到了晋王府,便不再有机会骑马了,我不希望留有遗憾。”高月在驯马女的扶持下,小心翼翼地上了马,笑着对浸云说道。 浸云笑道:“姑娘说笑了,晋王几次三番求娶,情深至此,想必你有什么要求,必是无有不愿的,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高月笑而不语。 太后国丧为期三个月,虽是漫长寂寥的冬季,但对高月而言,却过得格外地快。雪渐渐消融,万物复苏,她也在雨雪之中,学会了骑马。 侯府的马场平日里觉得大得没边,自从学会了骑马,便显得拘束了。她偶尔会带着帷帽,到城郊更广阔的天地纵马奔驰,除了旭娘,没几个人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故而谷裕山腰的落日,多半是旭娘陪她看的。 “你说地平线下的世界,是怎样的呢?”高月瞭望远方,看见那橘红色的落霞,拥挤在天地交接之处。 平日里冷淡的旭娘,难得地开口应道:“落日在西,相传西洲之地,是神仙所居之所。” 高月转身看她,有些惊讶。冬日消融,将这阴沉侍卫的寒冰吹化了?居然说了这么多话。 昏黄的夕阳落在高月的发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好想去看看。” 旭娘难得地露出一丝浅笑,回说:“人死后自会归西,急什么。” “但愿那里,真的有现在看到的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