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失了最重要的产业之一,这正是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刻,可他却句句还是在替她着想,盼儿心中一动,勾上他的胳膊,道:“你把渡边打得满嘴是血,还能第二天接着跟他谈事?” “今日打得是轻的,他该在心里谢我。”盛武杰语气里的怒意又泛上来。 “好啦,司令消气吧。”盼儿说,“司令记不记得我把花蜜方子卖给冯少爷的事情?方才渡边提点我,说冯少爷只付了定金,尾款没付,就不算完全过户,我想,这是不是说明,合同过户这些东西,其实都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盛武杰侧过脸来,看向盼儿,若有所思,而后道:“你是说,铁路的合同,只要还没正式被帝国银行接管,就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盼儿点点头,道:“事已至此,司令想挽回局面,怕是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更何况,北岭是咱们的地盘,两边律师吵起来,青天老爷绝没有帮着外人欺负咱们的道理吧?先拖着他再说,司令觉得呢?” 她其实也不知道律师到底是做什么的,又究竟会告到哪里去,只不过看着盛武杰脸上的愁容,她忍不住要往好的方面劝导,这些话哪怕只是听一听,也该让盛武杰心情好一些。 盛武杰心里,觉得自己简直有些古怪。盼儿说的话,他发自内心地都觉得是有道理的,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做过生意,他仍旧觉得她说得字字珠玑,她下的命令,盛武杰恨不能立刻执行,就算是要他跳崖,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迈开步子。 他捏上盼儿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盼儿一定不会舍得伤害他的。今夜盛家窝囊,他盛武杰更是被左右开弓,内外夹击的巴掌扇得他连方向都找不到。 一个愿意在这种时候宽慰他的女人,怎么会舍得伤害他呢? 盼儿应该是喜欢自己的。盛武杰想到这点,那颗被背叛和自责戳烂的心脏,顿时温暖起来。 “嗯。盼儿说得都对。”盛武杰喃喃地说着,吻得更加缠绵,将盼儿压到了座位角落,整个人欺了过来。 “司...司令,”盼儿躲开他的吻,瞥向开车的淼子,“...有人啊。” 淼子东张西望,哼起小曲来:“我是小老虎呀,天生聋又瞎...” 不唱还好,这一唱,盛武杰不得不停下了动作,愤愤地扭头看向了淼子,惹得淼子忙在后视镜里眨巴眼睛,朝盼儿求饶。 “好了好了,”盼儿不由得笑起来,扮起和事佬,“咱们先回家,再从长计议,万事急不得的。” “是啊司令,咱不慌,”淼子很早就注意到了主子的心情,“咱不能忘了咱什么出身呐,抢到咱头上来了,大不了咱干场大的,直接杀到东洋去,把这狗屁银行的老家端了,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土匪!” “噗......”这一通戏话,盼儿不禁笑了出来,盛武杰也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盼儿在自己的笑声里,看看盛武杰,又看看淼子,猛地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家人的意义,筚路蓝缕也好,末日天涯也罢,只要心齐,日子总不会太坏,苦中也能作乐。 她握上了盛武杰的手,陷入了沉思。 入盛宅之前,只知道这是北岭最富的宅邸,甚至在沈城北平,都能排得上号。 而在盛宅里头的大半年来,她才发现,盛武杰这个人,和风光二字,完全沾不上边,她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是个活在夹缝里的人,本该是个心向星空的人,却为了造就一把通天的扶梯,不得不低头,向魔鬼问好。他仍旧时而仰望,并没有因为满手污泥,就忘记了自己开始的初衷。 “司令,”盼儿望着盛武杰说,“你究竟为什么要守北岭?” 盛武杰怔怔地看向车灯前方灰暗的泥路,顿了好久,单手解开了喉结下的纽扣,拉开领带,幽幽地道:“我想...如果父母没死,他们有一天回来,北岭,还是原来那个北岭。” 淼子的双手一下握紧了方向盘,盼儿也跟着盛武杰的话,鼻头一酸,陪着他一起委屈。 盼儿明白了,盛武杰与旁人的不同,在于他并不求名利,至始至终,他求的无非是心安理得,所以阴诡算计里,盛武杰总是沦为被动的一方。 盼儿胸口郁闷。盛武杰被她欺负欺负也就算了,凭什么旁人都来插一脚!她暗暗在心里发誓,在她离开盛宅之前,绝不可以再有人让盛武杰受这样的委屈了。 “来,”盼儿抬手,硬把盛武杰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我肩膀借你靠靠。” 盛武杰与盼儿十指紧扣,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在盼儿肩上靠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