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愁(1 / 3)

盛武杰为了铁路的事情,四处奔波,一走就是几乎一个月。

盼儿每天早上醒来,看着这空荡的大床,说不失落是假的。

盛武杰忙得已经很久没有在他们的成亲礼上花过任何心思了,似乎都快忘记了娶亲这件事情。

也好,这正顺了盼儿的意。

陈先生的研制,仍旧在进行,盼儿也整日泡在研究冰箱的草屋。

陈先生做事专心,研究到关键时节,就会不理盼儿,百无聊赖之际,她只能对着冰箱发愣,时不时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陈先生,你说,为什么渡边给了八只冰箱?不多不少,不是七只,也不是九只?这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陈先生戴着护具,把渡边刚运到的冷凝剂压入,毫不分心地敷衍着盼儿:“是言夫人你跟他谈的,怎么问我。”

因为陈先生的高度专注,冰箱制作进展神速,盼儿看在心里,惊觉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哪里都是空落落的。她以前出门,也总爱一个人,那时从来没觉得自己孤零零的,而眼下这些床幔间的清晨,和野山头的黄昏里,都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盼儿心里酸胀,甚至想要提笔,给他写一份信,问问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也不为别的,主要也是因为,冰箱快成了,说不准她哪天就卖到钱了,若是他倒是不在家,她找谁和离去呢。

她提笔又投,觉得自己文采不够,转手拿起他当日写的那沓婚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读到倒背如流,心里似乎就能好受一点。

惆怅,大约是节气所赐吧?这八成就是人之常情。人看着满天黄叶掉落,心里总有生出淡淡的离愁,不过是不舍夏天的离去。

终于,在秋分的那一天,盼儿惊讶地看着陈先生,道:“这就成了?”

陈先生很是满意地朝身边的冰箱端详,道:“组装是完成了,可是不是真的能用,还得拉到有电的地方去试了才知道。”

于是,盼儿挑了个黄道吉日,带着陈先生,还有盛家军的队伍,把组装好的冰箱包裹严实,运上了货车,而他们自己搭乘了紧随其后的客车。

朝窗外望去,只见铁路两旁,比先前增加了许多守卫,每一个站台,不论大小,都有人带枪把守。

黄高飞在盼儿身旁的座位上,朝盼儿介绍道:“你看,这沿路把守的重兵,一半是东洋兵,一半是盛家军,一个挨着一个,相互穿插着。司令那一直卡着,不让交接,东洋人也知道司令的目的,想先下手为强,已经对外发布了通告,说是上个月就接手了咱北岭铁路。”

盼儿顺着黄高飞的话,朝窗外看去,忧心忡忡地说:“双方都带着枪,万一走个火,这不等于无缘无故打起来了吗?”

“所以这活不好办啊,”黄高飞捋了捋帽子,头发都白了一些,“我站岗一周,赵副官站一周,咱俩轮流着呢,绝不能叫他们擦枪走火,至少咱们不能挑这个头。”

盼儿说:“他们为什么可以在别人的土地上驻兵?这也没人管吗?”

“嘿,”黄高飞无奈地摇摇头,“他们管这些,叫银行保安,美其名曰,是来看管银行入库财物的。这里头所有人,身份都是有本有证,享受外交礼遇,咱们见着他们,还得喊大爷呢,说起这个他妈的就来气。”

“盛武杰也不管吗?”

黄高飞说:“管啊,但这个,跟管渡边那是一个道理,也得有上头的支持才能管。这不都一个多月了,司令从北平都吵吵到南京去了,可就是没人听。如果上头不拿掉这些人的礼遇待遇,我们随便一动,说不定还要被撤职查办呢。哎,什么鸟差事。”

盼儿也是听得心中恼怒。究竟是哪一位办差的人,胳膊肘非要往外头拐,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

但黄高飞本就是喜欢冲动,盼儿不能火上浇油,只道:“老黄你要记得上次的教训,司令给你下什么令,都有他的道理,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司令全盘计划。”

黄高飞挺直上身,朝盼儿行了个军礼。

盼儿放下手中的热水,朝远处眺望起来。

绵延的山峦被枫树染成金黄,山林里似乎也住了人家,大约是比北岭还小的野村,遍布了几座山头,时而升起袅袅炊烟,看得盼儿几乎都能闻到饭菜的味道。

以前家里再杂碎的吃食,姥爷总能翻着花样地做出香味来。土地再苦,也总是自己的,容不得他人来践踏。

“东洋的意图如此明显,为什么就没有人愿意帮一帮盛武杰。”盼儿皱着眉头,朝黄高飞道。

黄高飞大剌剌地啃食包子,说:“老实说吧,不是不帮,是帮了也白帮。在绝对的强弱面前,对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