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阁的护院是一份不错的差事,只要巡守各院,驱赶一下醉鬼和穷措大,算不上劳累,还能天天瞧见美艳的娇娘,唯一的缺憾是不大体面,正经人瞧不上,多是些混赖之徒充数。 近日护院中多了一个朝气勃勃的青年,他手脚勤快,未语先笑,身形又精健,宛如烂蓬蒿里窜起了一枝劲竹,格外的打眼,连阁里的花娘都留意到,频频的飞个媚眼。 青年很懂规矩,从不往女人跟前凑,让护院的头领老邢很满意。 老邢其实不算老,刚过三旬,如今虽是个看院子的,也当过军中校尉,受过下级奉承,可惜上司选错了靠山,时势一变被革拿查办,连带他也遭殃,当下这份营生都是托了旧关系,可谓是落魄了。 几个旧同僚来阁里吃酒,老邢陪笑迎了,心里不是滋味,等回到歇宿的杂屋,新来的年轻人跟进来,提笼盖一掀,现出两碟卤菜一壶酒,老邢笑了。 能安慰失意中年人的,就只有酒了。 几杯黄汤灌下,老邢有了三分醉意,“几个龟孙如今得意了,抱上了卢逊的腿,看人都斜着眼,什么东西!” 年轻人在一旁搭话,“卢逊是不是前日与杜判官来过阁里的大人?原来是邢爷的老相识。” 老邢咬着鸡骨头,冷笑道,“就是那谄上欺下的王八,杜槐也是假模假样,军中没一个好货。” 年轻人很谦逊道,“邢爷对军中熟知,不妨说说这些贵人,我初来不懂,怕冲撞了。” 老邢酒兴上来,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天德城是一座军城,名义上的统领是远在灵州的朔方节度使,真正的执掌者是防御使周元庭。作为驻边多年的老将,周元庭已过六旬,酒色上头兴致不大,极少来西棠阁。 其次是副使童绍,他在朝中有靠山,一来就高傲跋扈,无人敢惹,如今城务大半都由他说了算,每过两三日必来阁中享乐,架子与脾气极大,侍奉尤其要小心。 再者是虞候薛季,此人刚冷少言,掌军务督查,职位虽在童绍之下,却能不偏不倚,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至于判官、推官、押衙、兵马使、参军等各级官员,老邢无不熟极,对诸人大方与否,性情癖好,均能一一道来,正说到酣处,手下通报有客人争闹,老邢赶去处置,年轻人自然跟了上去。 一处华院闹哄哄的围满人,屋内的精瓷细碗打个稀烂,绫罗软帷糊满了汤酒,堂中对峙的二人皆是一脸激怒,一副不死不休之态。 左边的大汉体格雄壮,指戟喝骂,“跟爷玩阴的,今日不打死杜槐你个龟孙,老子就不姓樊!” 右边的男子锦袍短髯,面相端然,捂着青紫的眉额,愤然道,“樊志,你因私犯公,殴打同僚,我必去上司面前道明是非,剥了你这兵马使的皮!” 樊志泼口大骂,“只管去告状,当老子怕你个卵?凭什么动老子的兵!” 杜槐怒咻咻道,“我既为判官,有惩治之权,你的手下犯错就该受罚!” 樊志一脚踹飞圆凳,砸在杜槐身侧,“赌钱算个屁!你不就是借机发作,想把他们的差使夺给旁人,不然怎么对得起背后孝敬的银子!” 杜槐的面色异常难看,“满口胡言!他们违纪在先,我秉公惩治,你不服尽管向上申诉!” 樊志提起拳头,“老子受你这鸟气?先将你打个半死,再押去府内翻搜,等人赃并获,看你拿什么装样!” 杜槐给激得拔出腰刀,“欺人太甚!纵是将来上头责骂,我也要和你拼了!” 两人均是怒容满面,青筋暴起,眼看要血溅五步。 年轻人不免一惊,天德军的将官竟然如此暴烈,哪是花楼的护院能劝得了。 老邢却毫不畏惧,快步上前,声调都拔高了三分,“这不是樊大人和杜大人,怎的不痛快了?是酒淡了还是花娘服侍得不好?天天照面的同僚,再大的怨气到阁里也该散了。” 老邢一番连说带笑,将杜槐的刀压回鞘,杜槐居然也不反抗,场面当即松了三分。 老邢又去安抚樊志,“樊大人几天没来,兰姐一直惦记,要是知道您进阁没瞧她,定要胡思乱想,大人务必去说几句,我这就让人把酒菜送过去。” 几句话的功夫,樊志的拳头也松了,满面凶悍化作一声冷哼,哪还有剑拔弩张。 老邢继续奉承杜槐,“喝喝闹闹的才是老伙计,杜大人来得正好,小莲儿新学了曲子,说头一个弹给您听,一定得赏她这份薄面。” 年轻人在一旁目瞪口呆,老邢一唤,“阿策!愣着做什么,还不带樊大人去见兰姐。” 阿策赶紧带路,樊志的脚跟上来,嘴里还不忘放狠话,“等爷办完事,回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