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星子稀微。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窗扉上,透出一种令人想要窥视的冲动。 软榻上的小几旁靠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她捏着根穿了线的针在一张素白的绸缎上无处落手。 姜浓轻蹙细眉,那双仿佛浸了清水的眸子里面溢出些苦大仇深的情绪,她抿着嘴角,明丽漂亮的脸颊上也随之染上无奈之色。 靠坐在床上的鹤灵渊时不时将目光从手上的书中移至姜浓的身上。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他实在是按耐不住了。 “小浓娘,时间不早了,过来……” 姜浓看都没看他,只随口应道:“快了,我很快就要绣出第一朵花了!” 听见这句不知道都出现了多少次的话后,鹤灵渊禁不住地失笑出声,他放下书册,掀开被子下了床。 此事起因是昨日陆观月过来看望两人时,无意对姜浓说了句话,便导致她今天下午开始拿着帕子绣东西了。 陆观月说:“小姜浓,你是不是该把你的女红给捡起来了?” 彼时姜浓正在用午膳,闻言筷子都没有停,“捡起来干什么?我绣不出来花,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都快要做母亲了,你还来让我学?” 她有些不可思议,同时觉得自己母亲可真执着。 又晓得陆观月肯定是被姜韫给气的。 姜韫那臭小子跟着姜叙学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日都寻着借口往外跑,不是今天说和崔慈有约,就是明天说要去城外遛马…… 打的什么主意,还以为姜家人都不知道吗? 再说了,人家崔慈已经好几天不理他了,他和谁有约?又是和谁去遛马? 姜叙管不住姜韫,就叫了陆观月去,姜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陆观月再宠几个孩子都还是有底线在的。 所以姜韫又被她给骂了一顿,然后关在老宅里面每日苦哈哈地练武。 姜韫被管教后,姜浓就知道下一个很可能轮到自己了。 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你还知道自己连朵花都绣不出来啊?姜浓,你忘记了,是吧?在漠北时,每逢新生儿降生,母亲就要亲手给它做一些贴身衣物,不仅是为了安抚孩子,也是为了赐予平安健康的福气。”陆观月看她神情迷惑,所以解释了一下。 姜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但我不会啊,而且这是京城……所以不做也没关系吧。” 陆观月被她气笑,“不会做复杂的衣服鞋子帽子,至少做个小物件吧?比如说帕子、裹巾或者丝绦……好歹有那么个好寓意。” 姜浓咽下口中的饭食,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那我试一试……?” 她其实根本懒得做这些,从前被陆观月押着学刺绣时,就头疼死了,现在也就是当着陆观月的面,才会敷衍地便答应了。 实则在用完了膳,姜浓便把把这件事给抛掷到了脑后。 结果过了一晚又大半天后,她竟然真想动手做一个小物件出来。 茗春去帮她找了些百色丝线以及各种形状的绸缎帕子,怕她手生,又拿了许多精致小巧的花样子放在旁边供姜浓参考。 准备工作倒是做的齐全,姜浓缩在软榻上,从下午弄到了晚上,绣残了七八张丝帕后,就再也没有轻易落针。 她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去看那些花样子的纹路脉络,依葫芦画瓢绣出来的东西却还是歪歪扭扭不忍直视。 早说了姜浓很执拗,这点随她母亲。 反正一旦想做某件事了,她就非要有个结局才行,不管是满意的,还是意料之外的……事有始终,是她的信条。 可她本就不擅长这些,废了半天功夫,倒反被针扎了好几下,细白的指腹上晕出好几个针眼大的红色痕迹。 鹤灵渊走到软榻边时,她正泄气地把东西扔回笸箩中。 “好难啊!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从前还会绣最简单的花样,现在根本是连走针都生疏的不成样子了。”姜浓趴在小几上,颓丧且烦躁。 都怪母亲,若非她提起这茬,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就拈起针线来,姜浓闷闷不乐地在心中腹诽。 “绣不出来便不绣了,漠北的习俗京城不用遵守……乖,我们去床上吧,该歇息了!”鹤灵渊将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摩挲了几下,语中带笑地安抚着她。 姜浓偏头望向鹤灵渊,神色略带几分沮丧,“我是不是很笨啊?明明旁的女儿家都会的手艺,我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小时候也这样,现在长大了还这样……”
刺绣(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