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地,即便只是半年的功夫,林容还是有些恍惚。 从前她是谢太后驭下最得力的心腹,可现在她成了太后的敌人。当她由御前内侍引着出现在新妃觐见的长乐宫时,周遭连空气都霎时沉寂了。 谢太后正坐在上首受嫔妃叩拜,李弘携新纳的谢贵妃正立在中央向太后行礼。她直直入内,坦然与众人对视,笑道:“妾身来迟了,还请太后莫怪罪。” 谢怀瑾的手指有些颤抖。虽说赵瑜贞办事得力,早就活捉了这个背叛自己的逆贼,可她还是半年来第一次见到林氏。她额上青筋渐渐崩了起来,面色青白得可怕。 谢怀瑾一生中树敌颇多,也遇到过许多棘手的劲敌,一个背叛自己依附皇帝的林氏,尚且还没有资格同她打擂台。但若说谁最令她痛恨,则非林氏莫属! 她曾经那般信重、依仗林氏,甚至一再擢拔她的位份、扶持她的家族,将世家党羽的很多资源都倾斜给她!她将林氏当做左膀右臂、当做贴心的心腹,她一辈子阅人无数,却没想到最后被雁啄了眼,被林氏从头到尾地戏耍! 这已经不是什么政权斗争的问题了……这是极大的侮辱! “丽贵妃病着还肯来观礼,哀家岂会怪罪?”她目光沉沉地,纵然心中怒火滔天,竟是能忍得下去。 只是一转首,她看向身侧女官道:“今日贵妃谢氏进宫,至哀家面前行礼,这样的大日子是谁随意放了人进来?怎地事先不向哀家请旨?” 女官们吓得纷纷跪地,唯有一人战战兢兢辩解:“还请太后饶恕,奴婢们并非有意瞒报,是,是……是皇上在一刻钟之前有吩咐……” 李弘笑着朝众人摆了摆手。 “母后,既是大喜的日子,可就不要拘泥这些细枝末节了。方才朕也是刚得了消息,说丽贵妃贤良淑慎,不顾病中也要过来同新进的贵妃见礼。朕感念她的一番心意,又想着她身子弱受不得风,便着人令外头值守的不得阻挠,立即就要请进来。” 他说罢,拱手朝谢太后道:“母后也许久没有见到丽贵妃了。她对您一贯孝顺,顺带着过来拜见您,您见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谢怀瑾:……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却泛出几分悲凉。 她竟然也到了受人钳制、只能维持表面光鲜的时候了。 这是她的长乐宫,可皇帝却在四周堂而皇之地安排了禁军值守,还在她眼皮子底下传话强令外头人不能阻挠林氏。从今往后,长乐宫里还有什么隐秘可言,她的安危又有什么保障?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认输。 她还有四姑娘,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比从前的二姑娘强得太多了。她会重新拿回属于谢家的一切。 “好了,皇帝既开了金口,哀家也就饶过你们。”她一撇身边跪着的女官,直叫这几人再次吓得要晕过去。 “新贵妃行礼吧。”她继续说道,望着谢景仪的目光似有些莫名的灼热。 林容静静看着她们。 新迎进宫的贵妃谢景仪,在家中行四,芳龄已有二十五了……据说这位当年出了一些意外才导致和皇后凤位擦肩而过,却没成想,她还有能再次和帝王站在一块的时候。 是个人物,林容心道。 谢贵妃生着一张白净的瓜子脸,身材偏瘦,面上还有一派娇弱之姿,瞧着却不像是强硬的人。她一丝不苟地跟随皇帝向太后行礼,又在皇帝落座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神色稍显拘谨,竟是没有世家望族里养出来的骄矜气度。 不单是林容,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打量她。 待她最后一次叩拜并起身后,谢太后微微叹着气,命女官将托盘中的赏赐呈给她。她亲手取了上头的羊脂白玉镯子套在了腕子上,其余的物件则由身后侍女收起。 她抬起头的时候,定定望了谢太后两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林容瞧着有些不对劲。 她忍不住去看李弘——可对方竟像是傻了一般看不懂她的眼色,还笑嘻嘻地对着她露出一口白牙,模样颇为喜庆。 林容扶额。 当真是刚回宫两眼一抹黑,她从前是很看重情报工作的,但眼下她连局势都看不懂。 太后召侄女进宫为妃的时机不对劲。 谢怀瑾。 新贵妃与谢怀瑾之间的姑侄感情似乎隐含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她有些头痛,不得不再次努力看向谢贵妃。 谢贵妃拜过太后和皇帝,已然转首看向了她。 林容挑眉。 两人同为贵妃,且谢贵妃也有太后亲赐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