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1)

太后今年才过五十,她年轻时嫁与先皇就是正宫,后来执掌大权,从没受过什么苦。然而她常年殚精竭虑,劳神费力,几年前就患了头风病。这是老毛病了,可每每发作都要痛得她想拿头撞墙,底下人日日小心着,不料这要搬了竟还要犯一回。

章院判领着他的徒弟漏夜进长乐宫看诊,眼看太后满脸是汗,试了脉搏,才叹息道:“夏日暑热,这病本就容易发。这些宫人们竟不知道小心,让娘娘用了烈性的郁和香!”

这话一出,太后并宫人们都愣住了,贴身女官战战兢兢道:“章大人可是看准了?太后娘娘犯头风,香料和饮食都有忌讳,奴婢们如何不懂得,日常用着的都是信灵香、甘松一类,怎敢用别的!”

说着已让别的宫人去把熏香拿来,细细分辨,果然是常用的信灵香。

太后身边的掌事,哪个不是有两把式的,若是连香料都能混淆早多少年就给赶出去了,还能待到今日。太后一听女官所言,心下便知:这些下人们本不会出纰漏,章院判的医术又是有口皆碑的,两边都没有错,恐怕是有旁的事在里头。

太后此生最看重江山权势,但比这更重要的显然是她自己的性命。长乐宫是宫中比建章宫更要紧的地儿,这里有上千羽林军护卫,所用的宫人无不是谢家挑选的心腹,日常虽有皇后、赵嫔等前来尽孝,但衣食住行这四样太后从来都是用最信任的贴身女官,不肯假手他人。今日能出这等事儿,是好些年没有过的了。

她忍着痛,目光逐渐锐利,命令道:“先翻一翻屋里的摆设,烦章大人帮着一同去看。”

众人心知兹事体大,忙去翻检。这长乐宫里,尤其太后寝宫中,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专人管着,大家互相翻查,都能一一核对无误,哪儿也没有不妥的。半晌,那个贴身的女官率先反应过来,道:“不如去清修堂瞧瞧。”

太后一听,说的是呢!自己为求诚心,专程辟了一间清修堂请玄光来传道,在那地方一呆就是一个时辰。

众人又连忙去了清修堂。等了片刻回来,终于有了发现,章大人的徒弟徐小医官捧着一本老旧的典籍进来道:“这本书不知是何处来的。道家典籍用贵重的信灵香熏染本不稀奇,但这上头偏要用郁和香,小医瞧着就是它了。”

太后拿过来一看,神色凝住,随即起了一股子怒气。

“哼!”她将典籍重重拍在案上。刚要命人拿去烧了,却想到这东西是鬼谷子真迹,不管熏了什么,价值都摆在那儿,一时又奈何不得。

只能又让人拿下去小心存放着,自己气得脸色发红。

“把那赵嫔给我传过来!”她怒道。下头人哪敢怠慢,这会儿已经是三更天了,办差的宦官拿着她的口谕,一路上把宫禁的大门硬给喊着开了,去望舒宫传人。等见到了赵嫔,只见对方睡眼惺忪,浑然不知地从床上爬下来,太后的话传了两遍,她才真正清醒了。

得知当真是太后深夜传召,赵瑜贞如酒后被兜头泼下一桶冷水,整个人僵住了:“敢问公公,可是宫里出了事,要我去调停的?”

赵瑜贞平日里善笼络人,对待长乐宫的下人更是见缝插针地施恩,这位传话公公与她本有些情面在。可一想到今日的事关乎太后凤体安康,若不好了,怕是要赐死都有的。公公十分地为难,既想要卖个好,又怕这样大事牵连上自家。

左思右想,这公公脸色一摆,轻哼一声道:“太后娘娘叫得急,奴才不甚清楚,娘娘快些收拾了跟着走罢!”

赵瑜贞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公公已是尽了全力来给她示警了。

来不及害怕,她一边披了衣裳,一边从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拼命地思考对策。太后那边出了事,且是自己犯下的,能是什么事?若到了最坏的地步,自己想保命少不得传个消息出去,这深更半夜地又该如何?

这么胡思乱想的,她也不敢怠慢,随意梳洗了赶往长乐宫。而在这时候,太后已吃了药歇下,她被带到后,就由几个宫人钳制着进了偏殿。殿门一锁,叫谁都不应了,赵瑜贞惊恐交加又不敢轻举妄动,靠在墙根底下怔怔地坐着,这一坐就是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