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老汤面,加蛋加鸡架,香菜多放。”李元夕跟伙计招招手,扭头压低了声音,“这顿我请,你快别皱眉了。路姨说过的,吃饭要开心,否则不消化。” 桌对面的路通:“少来。明明是你的歪理。实话实说,到底为何?” 他这个搭档,为了加餐,寻出种种由头,但都明言在先,两人认可,今天却是任意直做。 “高兴。”李元夕笑着,眉舒眼展,唇翘颐开,显然甚是得意。 “圆觉寺有收获?”路通探身向前,对于捕快而言,没有比破案更高兴的事了,“快跟我说说。” “嗯,收获很大,还有意外之喜。”李元夕笑道,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递过去,“看最后一页。” 其实,这只是其一。更令她高兴的是,路通会去圆觉寺寻她。她并没发号箭,他却是因为“天黑时晚不放心”就来了,为此还在寺门跟静玄吵了一架。不止如此,那青鬃马也乖乖等在山门:都很靠谱啊! 李元夕笑得更灿,肚子也更饿,正想着再加盘酱牛肉,不妨搭档变了脸。 “江娘子为求子跟清观私通,两年前就开始了!”路通无法相信眼前的白纸黑字,“她跟韩文成可是青梅竹马,三年前成婚时,人人都赞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婚礼是表,给别人看的,过日子才是里,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李元夕倒不纠结,“你那边怎么样?” “那俩轿夫无事,就是因为害怕才先走了。韩文成是真病,一进腊月就染了风寒。但奇怪的是,风寒药之外,他还买了些奇奇怪怪的药。你看,我抄了几份。” 路通从袖袋里取出药贴,推到对面,又补了一句:“让你说着了,他没在一家抓药,这石良也不嫌累,各种药铺跑。” 李元夕一张张细看:菟丝子,炮附子,枸杞子,海金沙,补骨脂,巴戟天…… “果然。”她心中一动,心中的设想得到了验证。 路通道:“这都什么药?名字好奇怪。” “补药。”李元夕淡声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对了,春莺说,江娘子喜欢月亮,逢月必赏,韩文成还画了不少赏月图……”路通说着,忽然停住,见搭档一脸的探究,才低声道,“你一直不来,我等的无聊,就去韩家搭个手,顺便探听一二……” 他说不下去了,埋头翻看前面的供状,两只耳朵却无处可藏,红俏俏的立着。 “嗯,很好,这条消息有用。”李元夕移开目光,没有继续追问,心中却是替搭档欢喜。 忽然,就听路通骂道:“这伙秃贼,怎么敢!”随即起身,“快走,别让他们跑了。” 李元夕没动,这时伙计送上面,她拿起筷子就吃。 路通一愣:“别吃了,拿人要紧。” “就咱两个?”李元夕啃着鸡架,脸色复常,无喜无忧。 “咱两个哪行!他们八个人呢,需禀告胡推官,请他发签派人。”路通急道。 “哎——你可算是说到点子啦。”李元夕抬眼,示意搭档坐下,虽然店里无有其他客人,还是要注意影响,“请你想想,胡推官会发签文吗?” “为什么不?罪魁都认了。”路通愤道。 “这种事,只有词供不够,捉·奸·捉·双,咱们没有人证。常言道,民不告官不纠,就胡推官那躲事的劲儿,不要说年关将近,就在平时,他也定会压下不发。” “可是——”路通寻不出反驳之词。 李元夕继续道:“还有,这只是清观一个人的词状,他要是翻供怎么办?这事需慢慢来。” 她没有提名簿的事,这是她的一点儿私心,她不想那四百二十三名妇人颜面丢尽,遭人勒掯,尽管其中有□□,但更多是良家妇人。 投鼠忌器。这是她前思后想做出的决定。 “难道就这么算了?”路通不甘心。 “慢慢来,罪有应得,一个也跑不了。”说完,李元夕催搭档吃面。 路通把供状收进怀里:“话是这么说,但迟则生变,要是他们离开圆觉寺,怎么办?” “不会,他们还得去夏知府家做法事呢。——我是这样想的,命案要紧,捉住凶手,就办他们。”李元夕认真道。 闻言,路通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你似乎有目标了?” 李元夕含着面,点了点头,目光越过窗扇,瞥了瞥韩宅门前的白灯笼。 路通想了想,压低声音:“还真是韩文成?不会吧,就算江娘子不轨,休掉她就是了,何必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