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书难写啊。”李元夕幽声道。 路通立刻懂了:江娘子是江家小姐,江家财大势大,韩文成不过一介寒儒,虽然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可之后接连不第。 “况且,韩文成也理亏。”李元夕点了点药贴,见搭档犹是不解,只好补了一句,“他不能行人道。” 路通呆住,眼睛眨个不停:“这些药,是补,补——”后面那个字,他说不出来。 “看他抓个药,如此遮遮掩掩,可知他对此事讳莫如深。其实,这病能医。读书人就这点儿最讨厌,面子比天大,误人误己。”李元夕喝了口老汤,催搭档赶紧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路通拿起筷子:“等等,之前说凶手是从凤栖后山爬进观音阁的,韩文成哪儿能啊。且不说他染了风寒,就是日常,一个文弱书生,也很难做到。” “是。但人在非常之时,会有非常之举。再或者——”李元夕一顿,韩文成似是高个儿,“就算他没有动手,也是主谋,或者帮凶,至少知情。” 路通跟不上她的思路:“这却是为何?” “你想啊——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刚才都说了。”李元夕压下话头,“慢点吃,不够再加,今晚可是要拿人的。” 夜黑如墨,冷月斜照。韩文成立在书房窗前,一身襕衫,对影三人。 忽地,房门开了,石良捧着青花瓷盏进来:“先生,药好了。” 韩文成端起药盏:“还有蜜饯吗?” “有的。”石良应着,转身去墙角高几的剔犀漆盒中,取了一碟蜜饯,送到主人手中,又去剪亮书案上的白烛。 趁着石良转身,韩文成往药碗里加了包细末,一饮而尽,又噙了颗蜜饯:“我已大愈。药不用再熬了。” 石良劝道:“大夫说,需吃满三个疗程。先生,您再坚持几天。” “不必。我的身子,我最了解。”韩文成道,见侍仆还要再劝,随即挥手斩断,“明日道士来做法事,务要周到。你早些歇着。” 石良应命,刚要拜退,就听主人又道:“书案上有给你的封赏,拿去。” “先生,我不要。”石良道,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主人本不宽绰,他于心不忍。 韩文成自是明白:“没有几个钱,只是一点儿心意。七年了,这是你应得的。” 石良立刻跪地俯首:“服侍先生,是小人的荣幸。还望先生不弃,我愿服侍先生一辈子。” “一辈子。”韩文成忽的笑了,笑的眼角渗出泪滴,良久,他才点点头,“嗯,一辈子。后面的事,都要拜托你了。你快去吧。” 石良起身,慢慢退出去,刚到院中,就见李元夕与路通从二门转了进来。 “李捕快,你们这是——” “急事,需跟韩先生面谈。”李元夕说着,早已瞧见书房里烛火摇曳,遂径奔而去。身后,陆通拦住了石良。 “打扰了,韩先生。”推门入室,李元夕见礼道。 “是我,是我杀了江韵。”韩文成立在窗前,没有回头,“我会给她偿命。今晚,我想好好睡一觉。李捕快,请回吧。” 李元夕怔住。 他承认了! 她准备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李元夕双目熠熠,今天也太走运了,清观招供,韩文成坦承,——但是,不对啊! 她的目光落在韩文成的脚上,那是一双八寸大脚,再看他挺直的背,足有七尺:这绝不是清观口中的小脚,中等个儿。 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袒护凶手。他有把柄被凶手拿捏。他宁肯死也不想给人知道的是——”李元夕快速想着,目光一震。 “韩先生,你的病,能治。”李元夕打了包票,“相信我,济仁堂的补阳丹,只需六十四粒,就能痊愈。” 闻言,韩文成的肩膀一抖:“我已经不需要了。” “人生在世,人道为大。江娘子肯定也不愿您苦了自己。”李元夕故意把“江娘子”三个字加重。 “你知道什么!”韩文成喊道,不用看表情,也知道他发火了。 这就好办了。李元夕应道:“我知道。江娘子有外心,你虽恼怒,却束手无策,就在此时,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为要挟——” 韩文成突然转过身:“李捕快,你错了。是我,我要杀死她。她背叛了我,该死。什么青梅竹马、此生不渝,都是假的,假的!她必须死!” “所以,你让人潜入观音阁,杀死了她,是不是?”李元夕顺口问道。 ——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