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皆是仿唐朝华清池,巨大的汤泉接连而建。热汤如流水,绕着行宫日夜流淌,每一根雕龙玉柱里都灌入热汤,叫整座行宫暖如初夏。宝石雕刻的芙蓉盛放在汤泉中,翡翠制的荷叶上,甚至有露珠折光。蜻蜓拂水,在朦胧云雾中来往穿巡。 “二哥?”魏子武环顾四周,不见有侍卫,他一面叫着,一面挑起重重纱帘——魏灏在里头倚着汤岸小憩。他四周的水波晃动,一双白如□□的小足时而自水底透出又钻入,足上挂着的铃铛晃得比泉水叮咚还更悦人心神。 涟漪一圈圈扩大,魏子武好奇了许久的嫂子终于要钻出水面了。他屏息窥视着,后脑勺却突然被人摁了下去。 魏子武愤怒地转头,对上巩瀚弯弯的眼睛,他鼓着腮帮子,将手指竖起在唇边。魏子武猛然咬舌止住了话语。 水花四溅,嫂子咯咯笑着扑进了魏灏的怀里。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魏灏也跟着开怀。他们在汤泉里追逐、亲吻,而魏子武隔着纱帘,欲窥却不敢窥。 巩瀚倒是怡然自得地饮着热酒,吃个没完。巩瀚每次来找魏灏,仿佛都是来讨东西吃,坐下便搜罗瓜果糕糖,吃饱了便撤。 魏子武不知等了多久,另一处汤泉里传来孩童的啼哭,他眼见着魏灏横抱起王妃,绕过珠子串起的绿柳,去哄孩子了。 “巩瀚,二哥这是……”魏子武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傻了眼。 巩瀚拍拍手,将胸口琐碎的糕点屑拂进托盘里,道:“走了。” 他们换上狐裘、貂绒,跨出行宫的门,一道寒风险些将他们吹翻。魏子武托住巩瀚的胳膊,凑近了道:“难怪二哥不肯让新嫂子示人,原来新嫂子真是寒春阁里的妓子。她足腕上的锁链那可是钉入骨头里的,除非削足,否则毕生不可摘取。二哥怎的如此糊涂?养便养了,竟还迎成正室。难怪旧嫂嫂娘家当初嚷嚷着要带走徇儿,与二哥割席。你说,日后二哥登上龙位,这嫂嫂还是国母吗,若是,咱魏远国不得被骂成婊……” “嗝……”巩瀚轻轻打了个饱嗝,掐断了魏子武的臆测。他道:“魏兄,有这时间,不如想想二哥怎的不高兴了。” 魏子武摸不着头脑,“不高兴?顷海湾大捷,二哥犒赏还来不及呢,怎么不高兴了?” 巩瀚正色了脸,问:“谁准攻城将领与‘岐南国教’联手?又是谁准了‘岐南国教’坑杀无辜百姓?” 魏子武道:“顷海湾多难打啊,有人找上门与我们里应外合,不是好事么?杀的又不是我们的百姓,杀多少又有什么关系?” 巩瀚抄袖加快了步伐,仿佛不愿与魏子武同行了,“魏子武,你啊,怎比我一个商贾还要目光短浅?” 魏子武生得比巩瀚矮些,要小跑才能跟上,“巩瀚,你什么意思?” “说你蠢的意思。”巩瀚道,“那‘岐南国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谁接了,谁便是四国要打的首要目标。坑杀百姓,那更是蠢上加蠢。岐南国教杀完人便隐身遁走,顷海湾的百姓会将怒气倾泻在谁的身上?二哥登龙位?你以为龙位是魏远这点百姓便抬得起来的吗?” 魏子武听得解释,顿时掴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就命人去查清楚。” “还等得了你?”巩瀚道,“二哥早已遣人驰赴顷海湾了。” “那二哥会不会处置我?”魏子武担忧道。 “你也就感激着自己是二哥的胞弟吧。”巩瀚叹道。 魏子武顿时又憨笑起来,“嘿,二哥果然还是疼我的。” 巩瀚不置可否,他忽而脚步放缓,走到一根白玉柱旁,弯腰干呕起来。 “巩老弟,你怎么了?”魏子武问道。 “无事,有些吃撑了。”巩瀚按着腹部,道,“你在兵部还有事务,先去吧,我缓缓便回家了。” 魏子武的确还有公务在身,他道:“那你早些回去,一会我喊太医去你府上。让你少吃些吧,怎么每次都跟饿死鬼似的。”他念叨着,先走了。 巩瀚见他的身影消失了,又直起了腰。魏子武这蠢货,与之同行都叫人累得慌。若非他是魏灏母妃与大将军私通的儿子,魏灏早将他送去顷海湾斩首泄愤了。 巩瀚回头远望那座温暖如春的殿宇,不知多少脏事重现在他眼前。他扶着柱子,当真呕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