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悬崖不高,还有藤蔓攀在崖上。齐蔚抓着藤蔓滑到谷底,她浑身上下都疼,但片刻也不敢停歇,立马起身跑路。 才走几步,她回头看见地上有血,是她右手臂上滴下的。齐蔚迅速撕下一截衣服,一头用嘴咬着,一头裹向伤口,匆匆包了两层。 齐蔚踉跄走在密林中,她不敢在地上留下脚印,专挑落叶、枯草上踩。冬日万物沉寂,只有齐蔚的喘息回响在四周,她像一只被猎捕的小兽,倒霉的是,猎人几乎胜券在握。 她想找离开这里的路,但那些人定然也会想到在路上守株待兔。而林子本就幽暗,外头的日色还在一点点下落。齐蔚可能尚未走出,便已经天黑了。一旦入夜,齐蔚就会完全陷入劣势。她不能点火,不能停,她也许会跌入猎人留下的陷阱里,或者碰上猛兽,最惨的是被那群人抓住。 齐蔚必须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躲起来,度过这个夜晚。齐乾一定在找她,他会找到她的。如果他没能发现这里,齐蔚明日便只能靠自己,走出深山。没关系,如何在深山找路,是齐鲁教过的本领,齐蔚可以出去。只要她熬过今晚。 她最终找到了一处洞窟,那是在灌木丛里,被雪遮掩的狭小藏身地。这大抵是个蛇窝,里面还残留风化的蛇皮。 那群人追赶的脚步已经很近了,齐蔚来不及恐惧,立即掩埋了四周的痕迹,蜷缩进洞窟里。 灌木一掩,洞窟里几乎完全没有了光亮。齐蔚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靠听。 枯木被踩断、积雪下落、蚂蚁走动……那些蚂蚁顺着血腥味,爬出蚁巢,爬到了齐蔚伤口上。 齐蔚想驱赶,却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是那群人追上来了。 伤口被蚂蚁咬,又痒又疼。洞穴里浑浊的空气本就泛着恶臭,加上血腥味,几乎让人喉头涌上积食。 “她在哪?” “跑不远……” “老大没事吧?” “被猎物咬了一口……” “竟然敢咬老大,我非剐了她的皮……” “让那小东西出来。” “这里太冷,瑶瑶睡了……” “叫醒它……” 脚步声远去了。齐蔚连忙甩动手臂,将蚂蚁甩开。伤口太痒了,齐蔚很担心有蚂蚁钻进去。但她没法处理,只能再扎紧一些。她原本习惯随身带点跌打损伤药,但估计是被那群人搜身了,她现在什么也没有。 腿已经蹲到麻痹,背部和脸颊正隐隐作痛,寒冷从脚底蔓延上身体。齐蔚抱着膝盖,一遍遍想家里。爹说今年要把酒楼也交给我打理,我得回去做老板;嫂嫂还要带我出海玩,我好久没有坐过大船了…… 可是好疼。齐蔚的脸颊仿佛正被火钳烙印,两边都疼得要命。小时候被打那次,也是这么疼。但是爹爹来找她了,把她背回了家。她把拳头里紧抓着的米粒倒在爹爹掌心,让爹快些生火,他们可以给哥哥煮粥吃了。哥哥好久没有吃到大米了,他总是饿得胃疼,现在有东西吃,哥哥怎么哭了呢?哥哥,你不要哭…… 齐蔚突然打了个激灵,猛然醒了。 不能睡,不能睡。齐蔚用力搓着伤口,把蚂蚁搓走,也依靠痛感让自己清醒点。这里太冷了,也许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她还要回家,她得等天下太平的时候,张以舟来找她。 她真的很喜欢张以舟,现在张以舟也喜欢她了,她怎么能死在这?哥哥说他会和嫂嫂白头偕老,齐蔚也会找到共度余生的人。哥哥要齐蔚成亲之后,把家按在对门,这样,嫂嫂喊一声,齐蔚就能回家吃饭了。 齐蔚准备这次回家,就把对门的院子给买下来,种点荷花,养几只猫。 她怎么能死在这?齐蔚咬咬牙,拨开一点点灌木。外边已经完全天黑了,再等等,等到破晓,抓她的那群人也会松懈,那个时候她便能开始找路离开了。 她缩着身体,屏息凝神,静静等着。 脚步声在齐蔚附近来来回回,但他们始终未能发现她。 当齐蔚微微松了口气,灌木丛突然有了响动。是“嘶嘶”的摩挲,不是人。只是林禽,齐蔚心说。 冰凉的东西蹭到了齐蔚的腿,那种凉是如中毒一般,缓慢滋长进骨髓的。她意识到,这是一条蛇。 可是冬天怎么会有蛇?齐蔚尚未想清楚,脖颈蓦然被死死缠住了。 “老大,找到了。”一个矮小的女人将齐蔚从洞窟中拖了出来,她吹了声哨子,黑白相间的长蛇松开猎物,窜入了她的竹篓里。 齐蔚捂着脖子,面色紫黑,她大口喘息,终于得到一线生机。但她不知道,这生机能持续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