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小小一支火烛,孤零零燃烧在无垠寂静处。 这是哪里?——不知道。 她姓甚名谁?——无印象。 她只记得自己的使命,或者说既身为火烛便不必怀疑的唯一价值与意义,那就是燃烧,燃烧,直至熄灭而殆尽…… 她真能孤身对抗磅礴幽暗吗?——没想过。 她又能在这接涌不歇的幽暗中负隅顽抗多久?——不重要。 恒久深陷安宁与孤寂,正当她以为会就这样一直默默燃烧下去,身畔,原本静滞长凝的幽邃忽如潮水掀动阵阵波帘,沉重地,如具实质地,令她无法忽视其强烈存在地,朝她覆涌而来。 她被包围在无处可逃,灭顶的帷幕,帷幕的灭顶。 于是有漆黑水珠缓慢又凝重下落,滴坠在她灼热身体,滚烫胸怀,她只是一支火烛,明明她才是为此地施与片刻光热的火烛,却被那冰冷温度烫得神魂俱失,尖声嗥叫;然后,自至暗天幕尽头悄无声息浮现,仿佛从黑潮涌动的水下,从更深处,坠落一片鲜红夺目,诡谲色彩。 是狰狞而不规整的圆轮,与潮涌的幽邃同质而构,无比浓稠,无比沉重,向下滴落道道赤红蜿蜒行迹,像谁的欲望正巡回游走,谁正无声而血泣。 那一定是太阳吧……她竟忽然想道;世上从没有人见过那被描述为鲜红高悬的奇异之存在,但祂一定曾经、确实存在过,否则,又怎会将那不现于视野的词汇谱下,并流传至今? 所以,那一定是太阳。尽管与黝暗共存与幽邃同构,散发邪恶而危险光芒气息,但不知为何她却极其笃定那是一轮红日,而极力摆动自身幽微火苗,试图向祂靠近。 召唤着她的红日也似血迹,于黏稠帷幕中流动。终于,光芒滴落,刺入她小小一支火烛的躯体。 沉入无边庞然,身投至怖宏大,来不及呼喊甚至连心中暗自蠢动的喜悦都未及丝缕消减,她便在那名同溯源的感召中逝灭—— …… …… 全身虚软提不起力气,若非靠坚硬头骨杵地支撑,她定早彻底栽倒下去。冷汗淋漓透骨,她感觉不到些毫自己仍活着的存在而求生意志仍凌驾躯体,尚且存在,致她大口大口于濒死之刻挣扎呼吸,直至滞后传来扯动胸廓胃袋的痛楚方才发觉自身实则并未真的窒息;但,失控感依然恒在,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谁扼住灵魂之脉从这皮囊口袋里彻底提拎攥出。 花费好一会儿功夫,她无能为力去做到以理智克制颤抖以大脑约束举止,慢慢找回了对躯体的掌控。 自降世以来便绝未有过如此安静,她深深噤语,恨不得将脑袋摘下来藏进躬身的胸怀而不敢再冒然吐露任何言语。事实上,即使想说也说不出口:聪明,智慧,经验,所有她可能会有的依附于此躯体的一切无形东西,都已在那自灵魂渗入的震撼的奇观中迷失,差一点便要永去而不复。 …… 她其实,并没能完全理解方才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只作凡夫俗子;而又有一些隐约的,瑟缩的明悟。至于入眼所见那些——幻象,究竟因何而表征为其种意象……她坚定打算尽量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所以决定全部遗忘绝不再去想…… “仅只你初入圣廷所需领受的第一个,小小教训。告诫你须时时恭谨,收起无用心眼,与放肆行径。” 仿似无事发生般,大公仍旧端坐未曾起身,但于固守对她居高临下境地而分毫无碍:“现在,我要再度重复那些本应逝去却被你罔顾的话语,‘别把你在民间学到那一套低劣伎俩用在我身上’,从此时此刻,至永时永刻——” “记住了吗?”他轻声垂问。 “记住了!真的记住了!承冕下圣诲,下民绝不敢再忘!”她诚心实意咚咚叩首,恐惧于倘若眼下节省力气便连往后再想花费力气的可能性也不会有,于是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更大声更竭尽全力。 “最好如此。下一次,我不会再宽赦你的藐视之罪。” 圣者便执起权杖,手握烛台离去。 先前为她带来惨痛回忆的鞋履已不再能被她望见,而只见雍容华美冕服层叠如云涌动自眼前地上流过——但要说是正式礼服,恐怕又不大像,应只属日常于禁宫内行走所穿戴的轻便装束;而这就令她咂舌,已足够繁复叫她头晕目眩更感黯淡神志愈发溃散昏乱,所幸他很快走远,衣幅下摆尾缀逶迤拾阶而上,只留一个背影随光晕隐去,紧接着再听门扉吱呀一响,他真的走了,才终敢松驰紧绷脊背,找回僵硬感官的回馈。 她深深呼气,大口呼进劫后余生暂且死不了还可继续享受的何其甜美气息,然后——晕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至受肚中饥饿所迫,感觉周身被谁持续不断大力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