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辨不分明的紧张和讨好。 怀远,想来便是那位出口无状的徐侍郎了。 无意识地蹙了眉头,这大内禁宫里发生的一切,皆超出了她的想象。 紧接着,又听圣上咳了一声,像是清了清嗓子,方才正色道:“今日宣裴卿来,是想问一问裴卿对眼下西北战事之见解。”微顿了顿,“正巧听怀远说起,孟经略的千金常住在裴家,说起来朕也久仰永州第一美人,便想趁此机会一睹芳容,孟娘子莫怪朕唐突。” 他说起话来一派温文,丝毫没有帝王俯瞰众生的架势,孟如意已经顾不得吃惊了,只能连道“不敢”,却依旧没有抬头。 “孟娘子没听见陛下的话吗,还不抬起头来给陛下瞧瞧?”徐怀远见她如此,语带不耐道。 孟如意无法,只得攥紧了拳头,缓缓仰起头来。 抬头之后才看到,在帝王之下,三人一坐二立,立着的二人之一便是那个无礼至极的徐怀远,还有一个像是内宦,她并无头绪,而坐着的一人须发花白,想来,只能是传说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相了。 “哈哈哈哈,不负盛名啊,不负盛名!”只须臾的功夫,那徐怀远竟又抢在圣上之前张狂出声,“依我看,何止是永州第一美人,便是放眼整个大齐,也不会有人容貌能出孟娘子之右。” 被人这样像赏玩物件一般调笑,孟如意此时面色已是苍白一片,即使强忍着情绪,也不可抑制地微蹙了眉头。 这时,裴宵开口:“陛下传唤舍妹,便只是为了一见?若是如此,见也见了,是否可容她先告退,军务要紧。” 他便当徐怀远不存在一般,只顺着启安帝的话这样回道。 裴宵说完,启安帝却是往徐相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几不可察地颔了首,启安帝才道:“嗯,暂无旁的事了,朕与徐相裴卿有政事相谈,便劳怀远替朕招待孟娘子到偏殿少待。” “臣遵旨。”几乎是启安帝话音将落,徐怀远便即刻躬身领命,顺畅到像是曾演练过一般。 孟如意慌了神,她下意识地向裴宵望去,秀眉微颦,眼波凌凌,看得上首的徐怀远笑意更浓,阔步来到她面前,作相请状,“孟娘子,某来为你引路,请吧。” 裴宵没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颔首,示意她跟去。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便叫孟如意踏实下来。 入了偏殿,宫女给两人上了茶点,徐怀远就将她们挥退了,很快,偌大的殿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虽无伺候的人,所幸殿门大开,稍稍缓解了孟如意的焦虑。她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就这样坐着等到裴宵来接。 徐怀远在她对面落座,眼见着并不打算放任她入定。他不时与她搭话,问她宫中茶点可还合胃口,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永州可有异于东都的新鲜玩意儿云云。 就这样折磨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殿外有了动静。 孟如意几乎是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果然是裴宵的声音,她顾不得徐怀远的话只说了一半,匆匆行了礼,也不管他待如何,疾步奔裴宵而去。 徐怀远盯着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背影,眸色晦暗,似是想到什么,唇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须臾,外头消了声,人应当是被送走了,方才一直跟在启安帝身边的秉笔太监李福来随后入了偏殿。 “徐大人,看得如何了?”他笑着问徐怀远,语中带着你知我知的默契。 “哈哈,依司监之见,孟娘子如何?”徐怀远不答反问,听起来心情甚好。 李福来心中有数,笑答:“自然是万中无一。咱家在宫中当值几十年了,说句僭越的,再未见过比孟娘子出众的贵人。” 徐怀远似是与有荣焉,点头道:“那就劳烦司监了,某以为,昭容一位正适合孟娘子,取容色昭昭之意。” 李福来心照不宣地眯眸一笑,“妙极。”说到这儿,又转而稍带犹疑道:“其实,若是能将这等佳人收入大人府中,岂不更妙?” 徐怀远闻言,朗声一笑,似有些无奈道:“司监太瞧得起在下,难不成当真以为我徐家已无所不能了?” 倏尔摇摇头,“还未到时候。” “美人儿眼下受安宁侯府照拂,我若有妻位许之,或许还可以请陛下提上一提。”说到这里,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晃一晃,才懒声接着道:“可妻位嘛,却是多有不便。只能再借陛下的后宫一用了。” 李福来了然地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