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轮碾过碎石路,云栖单手托腮,莞尔道:“清嘉姐姐,不提他了。这次我被父亲禁足,夫子有没有向你问起我?” 姚清嘉抿唇笑问道:“你觉得呢?” 云栖反问道:“唔,少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学生,夫子怎么能不问呢?” “栖妹的这句话,明日我会原原本本地传达给夫子。”姚清嘉伸手点了点云栖的鼻尖,嘴角微扯,“要我说,你和贺昀没一个让夫子省心的,亏得是我父王办的私塾,不然啊,夫子早就被你们俩气走了。” 东平王喜好结交文人墨客,偏爱风雅之物,厌恶粗俗之辈,对子女的品德修养要求甚为严苛。 故而在府中办了私塾,请的是曾在翰林院担任过中书舍人的老先生杨昴。 燕朝民风开化,天子以民为本,准许女子进书院旁听,纵然不能参加殿试,但也可堪称皇恩浩荡了。 在王府私塾念书的孩子,父亲无外乎是朝廷命官,母亲无外乎是贵族出身。 云栖深感无辜,直喊冤枉:“清嘉姐姐,天地可鉴,夫子在私塾布置的课业,我从来都是怀着十二分的尊重和敬畏去写的,他让熟背的《礼记》,我到现在还没忘呢。” 年初刚入私塾,还不足一个月,就隔三差五地出些倒霉事,真是恼人。 她拿出丝绢,擦掉强挤出来的一滴泪:“被贺昀欺负也罢,若是如姐姐所说,这书,我读得好生难过。” “栖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姚清嘉原本是想逗逗云栖,因为夫子并未真的生过气,“好了,实话告诉你,前日你父亲来府上找夫子,我长兄正好也在,他亲耳听见,夫子夸你的课业完成得比宣平侯府的梁岑还要好。” 云栖红着眼眶,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姚清嘉不假思索地点头,“夫子好歹在翰林院担任过官职,教的学生形形色色,看着斯斯文文,不服管教的多的是。夫子说,贺昀是混帐了点,他是爱耍嘴上威风,但懂得尊师重道。” 是了,夫子传道解惑,贺昀是不敢捣乱的,毕竟有家法在他的头顶上压着。 云栖扑哧一笑,面上的可怜全然不见:“我想也是,夫子清风高节,哪里会像贺昀那样,斤斤计较又爱记仇的小人。” 姚清嘉目不斜视地看着云栖,双手抱臂,道:“好啊,伯爵府聪慧机灵的六姑娘,竟在我的面前装可怜。” “郡主,我哪有?”云栖心虚地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漫不经心地问,“清嘉姐姐,太子建的秋阑阁,很气派吗?” “嗯,太子花千金买下了金溏湖附近的那块荒地,请杭州的工匠来建造,前前后后用了半年,连父王都说这秋阑阁可与巴陵城楼媲美了。” “巴陵城楼?”云栖沉吟道,“夫子似乎讲过,那里是个吟诗作赋的好地方。” “说来奇怪,太子差人送帖到王府,把你的那份也送到我这里了。”姚清嘉的视线挪动到车窗外,眸色一暗,“虽然旁人都知道我同你的关系紧密,可是太子如何笃定你会来找我呢?” 云栖懵懂地摇摇头:“姐姐若是不知,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皇室子弟的心思,不是好琢磨的。 姚清嘉没接话,兀自吃了一块糕点。 须臾间,云栖蓦地放下车帘,扶额说道:“要命,这个讨厌鬼怎么也来了。” 姚清嘉问:“哪个讨厌鬼?” 云栖无精打采地答道: “贺昀那个讨厌鬼。” “……”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便是这样了。 秋阑阁的小厮早早地在马棚候着,侍女为云栖她们引路。 尚未入阁,一股瑞香花的气味扑面而来。 阁前有青松翠柏,两个身穿锦袍的少年站在玉阶上,相貌周正,眉目舒朗。 “淮安郡主!云六姑娘!”其中一个热情地跑着来迎接,“在下乃左都御史之子袁方赫,太子命我和梁岑在此恭候诸位。” 另一个少年腼腆地打着招呼,嗓音温润:“淮安郡主,云栖妹妹。” 云栖乖巧地垂首:“梁岑哥哥。”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眼前融洽的氛围。 孙知文龇牙笑道: “袁方赫,你在这儿当差呐?” “你说什么呢?”袁方赫瞬时红了脸,理直气壮地说,“是太子要我帮忙的,懂吗?” 云栖回头望了一眼,瞥见贺昀面无表情地在盯着她,不禁后背发凉。 想必竹砚已经把那段话讲给讨厌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