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被另外一个男子救走,自己却无能为力;她们便也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中的意气风发一点点黯淡下去,从王家九郎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会稽太守。
只是如今这些真是他想要的么
静书痴痴地望着王微之他沉浸在丹青之中,如雕如琢的玉面上现出了许久未见的沉静从容。
“报!”
静书来不及阻止,门吏的禀报声便已打断了眼前的宁静。
青衣小吏一溜烟过到近前,压低了声音,“禀太守,今天一大早,孔家女郎便带着婢子去了驿舍,直到午后方才出来,出来时……脸色不大对劲。”
“混账!”
王微之气得脸色铁青,将案上酒盏笔墨尽数挥到了地上。
“九郎!”
静书叫了一声,赶紧去救那幅画。可惜,一副澹泊而不失欣然暖意的春雪图到底为酒水和墨汁所污,眼见着成了一片四时不分、黑白不清的混沌。
王微之咬牙道:“带上武吏,随我去驿舍!”
第91章
会稽郡人人皆知,王太守与李都督二人不合。
个中缘由虽然是讳莫如深,有心人只要稍微打听并不难探知一二,这矛盾的根子系出在一位红颜女郎身上
表兄与妹婿之间水火不容,州府和督府两拨人马亦剑拔弩张。暗流一连涌动了多日,到今日终于浮出了水面。
游食子弟纷纷奔走相告:“不好啦!王太守带着一大群武吏往驿馆去了!”引得街头巷陌骚动如潮。
稍有些见地的人家生怕殃及池鱼,没一个敢凑这份热闹,闾里坊内接连关门闭户,临街的商铺也都早早卸了门板,挂上了打烊歇业的木牌。更有那高瞻远瞩、思虑周详者,干脆教家人收拾起行囊,预备城里一旦乱起来就跑去乡下避难。
紧张的气息迅速在全郡蔓延开来,至傍晚时,李都督下榻的驿舍里竟传出了阵阵丝竹管弦之声,门口对峙的武吏和军卒也都散了开去。
人们惊疑不定,有胆子大的率先出了门,到附近一打听,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关键时刻,有个排难解纷的调停之人及时赶到。
此刻这人就坐在堂上主位,正是王太守的表兄、李都督的舅子,谢家六郎谢迎。
谢迎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件紧要差事,此事十分棘手,头一样为难之处就是将王微之与李勖这二人延至一席。李勖倒好说,关键是王微之,以谢迎对他的了解,要他与李勖把酒言欢怕是比杀了他还难。
谢迎正为这事苦恼,可巧天助于他,不消多费心力,这两人自己就凑到了一块,尽管各自看起来都不是很愉悦。
凑到一处就好说,下一步便是说服王微之,这才是此行最棘手之处。
谢迎为此打了一夜腹稿,几乎绞尽脑汁,就在见到韶音前的一刻还忐忑着,下一刻却如释重负:天佑大晋,阿妹既到,说服王微之则胜券在握。
谢迎将心撂回了肚子里,以长兄之尊稳稳坐上主位,自斟自饮了一杯后,笑着问分列左右的两位:“存之,九郎,二位皆是公务缠身之人,今日怎么有空会聚一处,可是平匪之事有了新的进展”
一句话问得王微之脸黑如釜底。
先头那传话的青衣小吏侍奉在他身侧,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直吓成了一个斗鸡眼,生怕太守的怒气撒到自己身上
盯梢的人说,孔女从驿舍出来时十分不对劲,走路打晃,似乎双腿发软,眸中盈泪,看着似有娇弱不胜之状。这番言传由他意会,扼要地转述给了太守,太守顿时勃然大怒,因便有了午后那场兴师动众的捉奸。
太守虽气昏了头,依旧记得捉奸捉双的道理,教人半途将孔女劫住,直接五花大绑到了驿舍门口
“长身贼!”——这是王太守为李都督取的别号——“做下这等好事!”
李都督很快从里面出来,其时穿了一身靛色便服,头顶未曾簪冠,两鬓的黑发略有些凌乱,腰间革带亦束得松垮。
这副模样落到王太守眼里,直将他一张玉面气得黑了又红、红了又青,简直惨无人色,指着人破口大骂:“负心的草鞋奴!忘义的彭城狗!她待你一片真心,你竟这般对她,就不怕天谴降临,教你沙场上身首异处万箭穿心而死!”
李都督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倒是身后忽然闪出来的李夫人直接皱起了眉头。
“王微之,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李夫人老实不客气地直呼太守大名王太守整个人就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神色极为复杂。
李夫人似是嫌他之前的话不吉利,一句话之后,她又朝着王太守连啐了好几口
小吏当时偷眼望去,只见太守的脸色已惨白如纸,整个人似有娇弱不胜之状,令人不忍卒观。
好在这场误会最终无兵而解,只是可怜那孔女,好端端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卷到这么一件事里,本身就已经够不光彩,又被五花大绑着任由观摩,眼瞧着便有了痴傻之状,两眼直勾勾的,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还是李夫人动了恻隐之心,教人给她松了绑,又派了一辆并车将人给送回了孔府。
再往后,谢六郎便恰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