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种地方,管理起来就越是用心,管理得越是严格,秩序就越是井然。
史弥远原本对这处所在还多少抱有几分戒心、几分不屑,可看“洋人街”这里却是秩序井然、街面干净,外国人虽然形容样貌、语言风物同中原大相径庭,却也都能按照中原规矩行事,这位执掌天下的宰辅大臣慢慢放下了心中的偏见,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放松下来。
又走了几步,史弥远这才想起这次来青龙港的目的,站住了脚,询问道:“柴安风,你不是说带我来看如何解决粮食问题的吗?怎么尽看见洋人了?难不成,青龙镇里你的那些工人,都是吃洋人肉、喝洋人血的吗?”
“爹爹!”史弥远的话得有些血腥,惹得女儿史烟罗嗔了一句。
柴安风笑道:“史老相公不要着急嘛,地方到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柴安风已在一座库房门外停了下来,同看守库房的两个小个子打了个招呼,便亲手推开库房大门,让过半身,请史弥远入内观察。
史弥远走进了门,却瞬间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叫了声“啊!”
史烟罗听了奇怪,也跟着进了门,忍不住一下子惊叫出声:“居然这么大……”
原来这一扇小门之内,竟然是别有洞天,里面是一间巨大的库房,而库房之中则堆满了数不清的稻谷粮食!只见这些稻谷堆积得就跟一座小山一样,黄澄澄、香喷喷,让人只要看上一眼、闻上一闻,肚子就已经饱了。
就连史弥远看了都十分感动,赞叹道:“果然好大手笔啊!这么多粮食……”
柴安风立即接话道:“也不多,这里也就十万石而已。像这样的库房,我这边还有十座!”
一
百万石!
“一百万石啊!”史弥远拄着拐杖的手都禁不住抖动起来了,“要是满天下的州县,都有这么多的存粮……不……哪怕只有一半的存粮……哪怕没有存粮,只要没有攒下亏空……那……那朝廷何至于左支右绌、难以为继呢?柴安风,你果然好大手笔啊!”
同史弥远交手了那么多年,柴安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位宰辅对自己的夸赞,就连他自己都不免有些感动,由衷谦逊道:“过奖了,过奖了……”
史弥远摆摆手:“谈不上一个‘过’字……这么多粮食,能养活多少百姓?柴安风,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什么办法,能攒下这些粮食,都是大功一件!”
长舒了口气,史弥远很快恢复了平静:“粮仓既设在洋人街,那这些粮食想必就是从外国进口的吧?”
柴安风点点头:“是的。是从安南进口的。”
史弥远“嗯”了一声,俯下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一颗稻谷,眯缝着眼、哆嗦着手拨开麸皮,露出洁白的米粒,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叹道:“没想到安南竟有这样的好米,比起江南名种也丝毫不落下风。而且安南百姓不但能够丰衣足食、吃饱肚子,还有余力向我大宋出口粮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柴安风立即接话道:“柴大官人这就说错了。安南国穷得很,百姓也不是人人都能吃饱肚子。他们除了出产稻米之外,就别无产业。因此安南国内的富商、贵族,想要购买我生产的绸缎、瓷器,就只能用稻米来换。”
“所以说,你是用你崇义号生产出来的东西,换了这么多粮食了?”史弥远笑道,“嘿嘿,还是你柴安风会做生意……这……这倒也是一条细水长
流之道!不过有一点,柴安风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到?”
“倒要请教。”柴安风谦逊了一句。
史弥远扔下米粒,答道:“安南人向来狡诈,偶尔向其进口稻米也不算什么,要是有朝一日他们忽然停止出售粮食,又当如何应付呢?你柴安风一地一镇通过向外国人购买粮食问题不大,可大宋亿兆百姓,难道也要仰赖安南吗?”
听了这番质问,柴安风眉头一紧,反而对史弥远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这个老头子,能够占据朝廷中枢那么多年,果然不只是运气好而已,还是极有真才实学的。
然而史弥远这个问题,却还不能难倒柴安风。
只听他从容回答道:“不瞒史老相公说,我从安南进口粮食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真正想要的,可不是这些成熟的稻谷,而是安南人所种植的‘占城稻’的稻种!”
“占城稻?”史弥远吸了口冷气,缓缓说道,“老夫倒也听说过。说是福建、岭南一带已有种植,同中国本地稻谷配合,可以实现一年两季成熟。只是这种稻谷质量甚差,早稻种植倒也可以结穗,但是颗粒并不饱满,有时空壳占到五成上下,反而徒然损失肥力。”
“不错。”柴安风接话道,“我也听说过。所以特地大批进口安南的稻谷,倒要看看占城稻的质量到底如何。正如史老相国所见,安南的占城稻质量似乎不下于中原稻谷……”
“这么说……是安南人有再使用什么鬼蜮手段,故意送了假的稻种过来?”史弥远道。
柴安风挠挠头:“这也难说,所以我才大批量进口粮食,以免被安南人看出端倪。同时,我也曾向泉州市舶司的浦家兄弟提出要求,让他们送一
些纯种的占城稻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