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啊……”俞璟直起身子，双手叉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老东西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我苦笑一下，恐怕是要打算拿出他那岌岌可危的父亲的权威，惩罚我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无知的小孩儿”了。

“谁知道怎么突然这样……他老人家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脾气古怪得很，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的同事要是知道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备受患者敬仰尊崇的主任医师，实际上是一个在家打孩子的无能的父亲，怕是要大跌眼镜了。”

听到我的话，俞璟憋不住嗤笑出声，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下了扶梯回到了门诊大厅，小声嘟囔了一句“假正经”，抬步向走廊最深处的应急通道。

住院部是一整座独立的楼栋，建立在门诊大楼的西侧。整座建筑与门诊大楼相距不远，每一层都与门诊大楼看诊的科室相对应。

推开门诊大楼一层西侧沉重的求生通道，就可以很快到达住院部的大厅。不同于白炽灯管装点的门诊楼，除却那苍白的照明，似乎整座建筑便是一个厚重的铸铁囚笼。

来来往往的患者晕头转向的在偌大的楼层里寻找着对应的科室，大多都是满面的愁容；匆匆忙忙的医生与护士熟练的穿梭于不同却又相似的房间，有时平静的回答来自面露难色的患者的提问，完成任务后再次机械的进行计划中的下一步。

这座铸铁的囚笼内满是精密的齿轮与螺丝钉，就算用酒精擦拭消毒，也会在难以察觉的暗处隐生斑驳的锈迹。

住院部的窗户则更大更明显，我们到的时候黄昏正透过走廊最远处的窗户洒进来。像是在干草堆中扔了一把燃烧的柴火似的，烈火般的夕阳带着灼热的气息和夺目的光辉蔓延了整条长长的走廊。

出示了工作证后，护士站的护士热情接应了我。我问她：“这里的阳光一直这么好吗？”

小护士笑容得体：“一直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夕阳总是能洒进来。”

我扭头看了看门诊大楼，没有说话。

小护士穿着与墙壁一样洁白的护士服，安静的引导我走进一旁的电梯。住院部有些陈旧，楼梯间的大门封锁着，似乎是为了便于看管。

随着电梯门“吱呀——”一声呻吟着阖上，我四下环顾起这座颤抖着起步上升的电梯。

“这破电梯不会发生事故吧？”俞璟踮着脚小心翼翼的走进电梯间，“绳子突然断了，然后我们一起变成钢铁汉堡包里的汉堡肉夹心什么的？”

“闭嘴吧俞璟，说点能听的。”我看都不看他，转而观察起电梯的全貌。全封闭的电梯四周全是铁皮包裹而成，原本光滑的壁面上满是划痕。我伸手摸了摸那些年代久远的痕迹，随口问道：“这座医院有些年头了吧？”

小护士没有回头，只是抬头专注的凝视着电梯上方滚动上升的数字，电子屏上鲜红的楼层数缓慢的爬升，如同电梯那年迈的动机正颤颤巍巍的拉着履带，将沉重的电梯间拉升一般。

“显而易见的答案。”俞璟不合时宜的开口，替小护士回答了我那愚蠢的发问。

我送他一记眼刀当做多嘴的谢礼，俞璟耸耸肩颇为遗憾的回赠了我一个媚眼。我克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还说父亲是假正经，他倒好，是装也不装的不正经。

“叮——”的一声响后，六层到了。

电梯门再次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叟一般哆哆嗦嗦的打开，我们走出电梯，甫一入眼的是更为炽烈的黄昏。不同于一层的窗户，这里的窗户加了双层的护栏，将走廊尽头，那颗滚圆发白的落日切分成无数份。

向着肢解的落日走到尽头处，便是精神科主任医师的办公室了。小护士走到门口便不再前进了，只是站在原地示意我到了目的地后，便背对着窗安静的伫立，那身苍白的护士服也被黄昏染上了橘黄色的斑驳。

“烧烤架可以烤出完美的披萨吗？”俞璟再次不合时宜的开口，只不过这次轮到我来回答了。

“显而易见的答案——不是么？”听到我的回答，俞璟愣了一下，突然笑嘻嘻扑上来，“景哥真懂我！”

“好了别闹了。”我将趴在身上的那份沉重拨开，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做出一个和蔼得体的笑容，抬手敲了敲房门。

“下午好，请问这里是俞主任的办公室吗？”

房间里面和走廊别无二致的安静，安静的氛围中几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俞璟有些不耐的挑挑眉，看他开始活动手腕脚腕，我就知道再不制止一下，下一秒他就要踹门了。

就在我将手按在俞璟身上的瞬间，眼前房门的锁蓦地弹开。咔哒一声，房门不再受阻的向内缓缓打开。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