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璟拍了拍我的后背,平息了呼吸之后我抬起头。
不同于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街角处的人影却十分稀疏。我环顾四周,拉着俞璟的手感觉异常奇怪。
“这里的花店呢?”我指了指拐角处,“一个一身白的老头儿开的花店。”
俞璟神色古怪,拧着眉头与我对视:“这里从来没有什么花店。”
“怎么会没有?上次我路过还在呢,那个老头儿还给了我花。”说起来,后来那支仅剩的鸢尾花被我放在哪里了?记忆似乎是被迫切断的胶卷影片,又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任我如何回忆搜索都没有踪迹可循。
俞璟眨了眨眼,没去纠结这些。“反正——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一会儿如何气气那个老东西。”
“老东西”指的是父亲,俞璟对人的称呼向来随心所欲,上一秒还在有模有样的称呼着“父亲”,下一秒就吊儿郎当的喊“老东西”。我有时候真的很担心他在外面会被打,好在他还算有所收敛,并没有惹是生非。
放下心底那一丝奇怪的感觉,我们转身继续向医院走去,前面一段路跑的太急,出了汗的身子如今冷了下来,鼻子发痒,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俞璟很及时的递过来一张纸巾,“换季了,别是有什么过敏了吧?”他抽了抽鼻子,似乎在识别空气里的成分,很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闻到。
“只是有点凉了。”我擤了擤鼻子,转身把叠好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俞璟笑眯眯的凑上来,不用说话,我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但是为了维持哥哥的形象,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的。
………………
一路煎熬的心理斗争终于落下了帷幕,走进了医院的瞬间,杂乱的脚步声和各种广播的叫号声混成一片,匆忙地将我拉回了现实。
这才是我所熟悉的生活,快节奏的重复着工作和生活,日复一日的坐诊询问。休假了几天,居然有些乐不思蜀地忘本了。
下意识的走到三楼的心理科室,走廊上除了一个崩溃大哭的病人,剩下的人都是一副麻木阴郁的表情。
“俞老师!”身后传来小声的呼唤,我回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挂着实习胸牌的小医生一脸惊喜的快步而来,眉眼几乎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口罩之下不难想象是什么样灿烂的笑容。
“小陶。”我之前带了几个月的实习医生,是个相当不稳重的姑娘,整日里活力满满的,几乎见了谁都能聊上两句。好在脑子够灵光,悟性也不错。
“俞老师休假结束啦?”小陶开心的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基于事实,我也只好点点头:“明天就回来了,今天来做做准备。”
“太好了!”小陶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上下晃了晃,“俞老师不在,整个科室的压力都很大!最近有个患者一直在闹着要找你呢。”
我有些好奇,作为医生,并不希望病人对自己产生任何依赖性的情绪,更何况是作为心理医生。我也知道,在治疗过程中,病人可能因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被倾听、被理解和支持,从而对心理医生产生强烈的信任和依赖。这种情感是治疗过程中的一种自然反应,我对此表示接纳和理解。
“哪个患者?带我去看看吧。”一切还是要从根源进行解决,检查自己的治疗方式和互动模式是否无意中加剧了病人的依赖,最好的方法就是自我审视进而调整治疗方案。
“啊,那个患者刚刚转科转走啦。”小陶转了转眼珠,下意识说道,“那位患者的病情比较复杂,需要精神科更专业的医疗团队进行诊治,为了确保患者能够得到最佳的医疗服务,所以就申请转科了。”
“是吗……”精神科,这么巧合?谢过小陶叫她快去工作之后,我和俞璟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向精神科科室走去。
我的脑海里不禁开始回想起那天在门诊大厅看到的那个人,那样歇斯底里,那样挣扎着、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快逃”。可是……要我逃到哪里去?
我蓦地伫立在原地,近来几日的种种经历闪回般在眼前浮现。种种违和感在重叠着涌上心头,如同拨开层层云雾的明月,凄清如水的月华刹那间倾泻而下,洒落在我心里的每一处。
窗外传来麻雀聒噪的叫声,我不耐烦地抬起头与之对视,那小巧的鸟儿却不再出声,歪着头看我。纤细脆弱的双足蹦跶了两下,敲了敲玻璃。
“景哥?”俞璟疑惑的蹲下身观察我的脸色,我看到他的脸在我的眼前出现,声音与鸟鸣声重合,恍然间我回过了神来。
“……看来父亲,似乎知道些什么。”不得不承认,父亲在某种程度上比我更加精于算计人心,他察觉到那个人的异常,预料到我会去见他,所以其实……
“那通电话,是父亲的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