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方才贾琮说“方才来接你的贤王哥哥”,贾母又问:“竟是贤王千岁亲去接姑爷的不成?琮儿怎么知道的?”
林海一眼瞥见贾琮向他使劲儿眨眼睛,便说:“我来时于半路上遇到一艘船回京,一路同行今儿同时抵岸,可巧那船主竟是琮儿的一位朋友,便与我在码头遇上了。”倒也没多说什么。
贾赦爷仨本不欲贾母等时常想起他们大房在外头还有个镖局来,在府内都只说那是为着替贾赦从前的亲兵谋个饭碗、平素没什么生意,只是花银子养人的。贾母听了只说“比闲糟蹋银子好些”,便撂开不问了。又知道那镖局将贾环贾琮都引得日日不好生念书、只去练拳脚,愈发衬得唯宝玉是个可靠的,时常向鸳鸯等叹息“宝玉来日连个帮衬都没有”。
贾母瞧了贾琮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朋友。”
贾琮道:“他原是冯大哥的朋友,如今也是我的朋友呢,功夫好高的!”
贾母闻言便以为是冯紫英领着他去的。因冯紫英素日时常领着他到处玩儿,结交的多半是习武之人,便罢了。见林海丝毫不提贤王之事,以为他是为人过谦、不肯招摇之故,心里愈发满意起来。
不多时宝玉下学回来,听闻林姑父来了,特换了衣裳过来相见。贾母见了他立时笑的眉眼儿都舒开了,忙拉着亲送到林海跟前。
林海看此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又彬彬有礼,也颇为喜欢,随口问了些学问。宝玉在从前的师傅跟前只念到第三本《诗经》、上族学不过两三个月、又不曾开外挂,虽较之寻常的学童仍是极聪慧的,因着有贾琮这个由他女儿亲教出来的小了几岁的再传弟子做旁衬,并不显得极出色。故林海不曾放在心上。
林黛玉如今早早搬去同姐妹们一处住着,先有小弟子贴心奉承、后有王熙凤诚意照拂、近年又有贾环仰视崇拜,虽依然看宝玉与旁人有几分不同,亦不曾如原著一般用心。
去贤王府的人不多时便回来了。司徒磐有一座小院子在荔枝巷,甚是幽静,本是他寻常待友之所,因平素有都人打理,极干净的,立时就可以搬进去。且他大方的紧,果然不曾收林海房钱。林海大喜,向那来的管事道“来日亲去向你们王爷致谢”,忙让黛玉回去收拾,今儿就过去。
贾琮一听那院子离荣国府并不很远,他依然可以时常过去逛,心下暗喜。
贾母忙说:“不可。纵然时常有人打扫着,终归不是日日住的地方。今儿已晚了,这会子带玉儿过去,万一有不妥当之处倒不好了。不若明儿再去不迟。”
黛玉这么久才见到父亲,如何舍得明儿再去?偏贾母的话她也不便驳了去,暗暗着急。
贾琮觑见他先生将手帕子绞成一团,立时道:“老祖宗过虑了,纵有不妥左不过是些小事,诸如香炉子里的香不喜欢、窗上糊的纱旧了不好看之类。总不会有床榻不干净这等不妥?贤王哥哥的地方哪能比寻常的旅店都不如呢?姐姐日常用的被褥衣裳自然是带过去的,又费不了许多力气。”
贾母本来想说若是床榻被褥不齐整之类的话,竟让他一个“贤王哥哥”给堵了回去,恼道:“大人说话,哪里容得你插嘴,再无礼叉出去。”
林海含笑瞧了贾琮一眼,忙说:“纵有个香炉窗纱不合眼的,也不便让人家换了去的。总归是借住。”
贾琮两手一摊:“却又来!那还能有什么不妥的?林姐姐自打得了姑父要来京的信便日日望呢,都快成望爹石了。”说的众人不禁都笑。“我总是个小子、也是个淘气的,一日见不着我爹都想的慌。”
可巧紫光传信儿去镖局,贾赦本舍不得热闹,让贾四给撵回来了,就在门口恰听了这句,笑的老脸开花,口里还哼一声:“当真么?见不着你老子多好,可没人日日逼着你读书练字。”
贾琮“嗷”了一声,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扑住他老子:“爹~~”
贾赦笑容满面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臭小子!”看得林如海、宝玉都极是羡慕。贾琮撒娇卖痴的抱着他老子的大腿蹭进里头来。
众人又是一番见礼。待都安坐下来,贾母已经没法子再提让黛玉明儿再走之事了,只说“你身边合用的丫头老婆子都带去。”黛玉一一应了。又吩咐鸳鸯,“你亲去说,我的话,让紫鹃她们几个好生服侍,回来自然有重赏。”
此话其实不甚妥当,然林海既能接出女儿去,旁的他也不计较了,一笑了之。
贾赦因说:“这些日子有位张先生与我调养身子,学问最是渊博,兼之医理极深,这会子恰来了,我看妹夫这模样仿佛也不甚好,须仔细保养些子才是,不如过去让他瞧瞧?”
贾母瞪了他一眼:“你那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蒙古大夫莫随意荐给你妹夫,快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来。”
林海心里明白,这便是贾琮在码头说的那位大夫了,依着方才贾琮身边那小厮的话只怕是立请来的,忙说:“才在宫里瞧过了御医的。既是舅兄得用的,医道自然不差,只恐太劳顿了这位先生。”
贾赦道:“人已来了,哪里会劳顿?去扶个脉便是,定不搁误了晚饭。”说着站起来了。
贾母心里不痛快,偏这会子也不便当林海的面给贾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