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所以然来,便好奇地朝身旁陪同的漕运衙门吏员问道:「这是在教授什麽?」
吏员闻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回道:「王侍郎,这些小赤佬在认字咧。」
说着,便将王锡爵引到近前,吩咐那水手教授得大声些,
王锡爵这下听清楚了,却是当场证住。
只听吏员介绍道:「礼部丶通政司两个月前编排了两本启蒙书,一本拼音韵书,一本八百常见字手册,两相对照,成套在北直隶售卖。」
「虽然不知道跟《洪武正韵》有什麽区别,但都说学起来很是简单易懂,前一趟船,咱们便在天津卫买了一套回来。」
王锡爵没有什麽反应,认真驻足听片刻。
而后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不过,王锡爵面上平静,心中却不然。
跟洪武正韵有什麽区别?
区别之大,一言以蔽之,恐怕只能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洪武正韵以中原雅音为定,什麽叫中原雅言?自然是太祖皇帝,以及主编乐韶凤丶宋濂等十一人的用语为主。
就像原本的《中原音韵》只分阴阳,不分清浊,乃至取消入声韵部,可洪武正韵却再度加上了入声,说到底,不过是考虑南人的语言习惯而已。
反观如今礼部丶通政司编写的这一本《拼音韵书》,分明是按照北人的习惯编撰的!
虽然做了简化处理,更加普适百姓,是一种推陈出新。
但关键就在于,这难道不是南北的倒反天罡!?
所以,皇帝是单单为了启蒙,还是藉此对南北事,有更多考量?
王锡爵这个南人,此刻也不免思绪万千。
甚至于,行船十馀日,从天津港换了内陆河船,驶入会通河后,他脑海中都还在思索此事。
直到在通州下船时,他才略微收摄思绪一一不管如何,从皇帝重用他和申时行两个南人来看,总归不会做出什麽太过不智的举动。
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入朝再说了。
这般想着,王锡爵愈发迫切尽快登堂入室了。
可惜,今日已经入夜,只能等到明晚了。
以王锡爵的身份,船只靠岸,自然不用跟别的船一起挤。
甚至其弟王鼎爵更是早早就知会官吏,清了码头上的场,自己则站在显眼的地方,独自等候。
入了十月,北方就已经有了肃杀之感。
更何况是入夜之后。
一阵凉风吹来,不禁让人缩了缩脖子。
见兄长走进,王鼎爵连忙上前:「大兄。」
王锡爵点了点头,伸手将弟弟递过来的外衣顺势裹在了身上,随口问道:「张居正离朝,走的是陆路?」
他走水路入京,一路上也没撞见张居正。
那自然是八成走的陆路。
王鼎爵愣了一下:「元辅还未离朝啊。」
这下轮到王锡爵愣住了:「不是丧父致仕,扶棺归乡麽?」
王鼎爵迟疑片刻,四处张望了下。
等确定码头上没有锦衣卫的身影后,才低声道:「陛下以国家事重,慰留元辅。」
王锡爵这才反应过来。
倒灌的夜风,也不能让他合上惊讶的嘴巴:「夺情!?」
王鼎爵点了点头:「八月,元辅乞回籍守制,陛下言,国家正用人之际,令其夺情视事。」
王锡爵皱眉追问:「已经夺了?」
王鼎爵面色古怪:「还未,纠缠至今。」
他顿了顿:「朝官有些异见,虽然廷议上没人明说,但下朝后,便有言官丶新科进士陆续上奏,希望陛下收回成命。」
「新科进士邹元标上奏说·
「居正才虽可为,学术则偏;志虽欲为,自用太甚,于国朝无益,可以不用。」
王锡爵听罢,不免摇头。
皇帝夺情的理由自然冠冕堂皇,国家用人之际。
邹元标这厮倒好,直接说用人归用人,但张居正一般,没必要夺情。
「然后呢?」王锡爵目光有些凝重。
王鼎爵继续说道:「九月戊午,元辅再乞归守制。」
「陈三谟引杨溥丶金幼孜丶李贤丶夺情起复故事,请留元辅。」
「陛下言,辅导朕躬,为国任事,方为大忠大孝,卿勿以私恩废公义,
宜抑情遵命,无得再陈。」
王锡爵叹了一口气。
杨薄丶李贤的旧例可站不住脚。
杨薄之前就以省母告假还家,正好主持了营葬之事,而李贤同样也是回籍奔丧,之后才奉旨夺情。
这成例想压制异见,恐怕想得太简单。
不用王锡爵问,王鼎爵便低声继续说道:「下朝后,刑部主事沈思孝上奏,说——...」」
「先朝杨溥丶李贤亦尝起复,然溥先以省母还家,贤既以回籍奉旨夺情,固未有不出都门而可谓之起复者也。」
「居正守制,万古之纲常所系,四方之观听攸关。」
「皇上必欲其违心抑情,衔哀茹痛于庙堂之上,且责之以吁谟决策,调元熙载,或者非其情也。」
「皇上尚欲其敷化施政,端范移风于海内,且责人之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