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的一颗救世之心了?」
顾宪成闻言面色不改,心中却是冷冷一笑。
这种公开教学,最怕有人下套,诱他说什麽不合时宜的话。
严重的时候,书院丶会馆都要被封。
但这些小人浑然不知,自己今日开坛是哪些人在身后背书,这等下套阴私作为,反而只显得其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顾宪成不仅丝毫不避讳这一敏感的问题,反而抚掌一笑,容光焕发:「是极。」
「整饬人心道德,胜过一切奇技淫巧,穷兵黩武。」
「若是不开解学禁伸张道德,只怕朝廷之政越衰,天下之治越危。」
他今天还就明着说了,看看顺天府的衙役,五城兵马司的兵痞,今夜敢不敢来砸场子。
只听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夸张道:「难道说,朝廷不听赵君的,大明朝不日就要亡国了?」
这话居心之叵测,顾宪成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终于不再碍于面子,开始四处张望,到底是谁这麽阴险。
台下的学子也纷纷皱眉。
发问的这厮,未免有些太过不识好歹了,别害得大家参加不了文会。
李三才朝顾宪成打了个手势,示意后者再纠缠一两句,他分辨一下谁在找事。
也不知道顾宪成是看到了李三才的手势,还是纯粹脾气上来,生硬回道:「……难说。」
顾宪成开口之后,李三才在台下以目光巡弋四周。
可惜,方才那道不识好歹的声音,却并未继续响起。
等了好半晌,顾宪成没等到有人再度打断,心中不屑地继续着方才的论述。
「不论这位同学是何居心,但问题提得很好。」
「终日空谈本体,不行实事,亦为我所不齿。」
「以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实学,此等风气,向使阳明复生,亦当攒眉。」
「学术之用,在乎治世,出世空谈者,皆为篡道逆宗之学贼!」
「朱子平,阳明高;朱子精实,阳明开大;朱子即修即悟,阳明即悟即修。」
「以此言之,两先生所以考之事为之着丶察之念虑之微,求之文字之中丶索之讲论之际者,委有不同处,要其至于道则均焉,固不害其为同耳。」
「是故,这是学术正宗与学贼之争,而非禁讲学与否之考量。」
「陛下如今禁讲止学,便是混淆了此事之区别,以我观通政司诸多小人所撰之新报,当是受了学贼李贽之辈的蛊惑!」
「……」
不是学术不好,也不是讲学不好,是因为外边的讲学不正宗啊!
如今的流派,都是篡改了经学源流,才会夸夸其谈,不干事实,王阳明丶朱熹复生看了都得摇头。
顾宪成学贯心丶理两学,对儒门正宗最有发言权了——王夫子遇到朱夫子,两人的学问学到深处都是商量好的,一个「由修入悟」,一个「由悟入修」;一个「即修即悟」,一个「即悟即修」,但是在「至道」这一点上,却是殊途同归,都化作了顾宪成的资粮呢!
所以,他顾宪成的主张是不一样的,他认为,做官必须讲究能学能政,道德十分高尚。
这样的君子做了官,讲学不是正好整饬世风,散播道德吗?怎麽可以禁止呢?
所以皇帝应该做的,不是禁止讲学,而是尽快让他顾宪成来正本清源才对。
顾宪成吐音清亮,白衣胜雪。
随着举手投足之间,广袖鼓风,直欲飘然而去。
台下不知多少人看得心驰神往。
哪怕是站在二楼房间处居高临下看到这一幕的朱翊钧,也不由暗赞一声好卖相,与王世贞几乎不相上下。
朱翊钧看了一眼身侧的李贽,笑道:「李卿,人家说你是学贼,一面借着何用庆的渠道蛊惑朕,一面把持新报散播妖言呢,你还有何话讲?」
何用庆因为新报的事情,可没少遭弹劾。
这段时间下来终于熬不住,趁着正旦的功夫跑路了,也被某些人视为一大战果。
而李贽作为新报主要负责人,自然也是跑不掉的。
朱翊钧此来是临时起意,本来没想叫别人,毕竟是正月休沐,还是要让人陪陪家人的。
后来问了一下才知道,李贽仍是孤身在京,这才遣人给他叫了过来。
李贽离皇帝一个身位,探头看着下方。
听见皇帝的话后,他面色不改:「陛下,他说得固然对,我确是学贼,然也不对,我并无蛊惑外人之心。」
「大凡我书,皆为求以快乐自己,非为人也。我以自私自利之心,为自私自利之学,直取自己快当,不顾他人非刺。」
「这本就是陛下答应我的。」
既然说我是学贼,那就当我是学贼吧。
我做自己的学问,哪里管你什麽源流正宗呢?
我心中所想,就是属于自己的正宗。
至于散播妖言?那是皇帝让通政司刊载出来给人看的,怎麽没见有人面刺皇帝去?
他的头发长起来后,面相比光头时期看起来和蔼很多,不过话里话外的狂生劲,还是半分没少。
李贽如今挨顾宪成的骂,不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