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分明穿透了我,在看那个皇城之上,踩着万千骸骨,亦无动于衷的女子。
他恨声亦恸声:“若我说,都不是呢。”
“那是什么。”
“是像她一样……”
落入尘土的簪子无风自起,被他握住,又一点点抵入我掌心。
他握着我的手,将簪子一点点按向自己心口,眼底是一种极尽疯狂的绝望。
他望着我笑了。
“……像她一样,弑真龙,享权柄,坐拥广袤河山,无尽疆土。”
“这一次,我若死了,再无龙城血祭。”
“你可独享盛世,万万年,高枕无忧。”
“……”
他似乎永远不知对她死心。
也是这一点,最叫我死心。
在簪子刺入他心口前,我垂眸笑了,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压在了他心口。
簪子停在刺穿我手背前。
御衍的眼神透着灰败的绝望:“为什么?”
“早在乾门,我便说过了,”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是我陈见雪,不是你的长雍。”
(八)
劳烦师叔祖专程从仙域越过两界山,来魔域接我,原本我是极为过意不去的。
直到见到了她身旁那位雪发墨袍的公子。
出于礼貌,尽管心力交瘁,但我还是问道:“师叔祖,这位前辈是?”
“你师兄。”
几年不见,看着比我还年轻的小师叔祖依然是那副最受宗门长老诟病的没什么正行的模样。
“我爱徒。”
雪色长发,容颜清绝的公子淡定地向我纠正:“爱侣。”
“…嗯?”
师叔祖歪头看他。
“既然人已到了,还是去两界山吧,这里毕竟是魔域,”墨袍公子朝师叔祖温声笑道,“耽搁久了,惹来四大主城亲卫,额外造些杀业,多不好?”
“也是,那样你实在可怜,被人顶替了还要被昔日下属追杀……”
“师尊?”
“好吧,给你面子,不说了。”
“……”
墨袍公子笑意无奈,却又纵容至极。
听不懂这一人关系,我自觉莫扰为上,就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如今的两界山不比昔日。
三年前那场仙力拔起之后,非渡劫境修者,不得逾越两界山。
因此偌大仙域,我也只方便求师叔祖前来。
倒是未曾料及,跟在师叔祖身旁那个看着孱弱书生似的墨袍公子,修为竟也在渡劫境。
由他们一人出手,同时庇护我一人,叫魔域一众强者畏之如虎的两界山,似乎也没那么艰险了。
只是即便渡劫境,过两界山,也只能靠双腿,御不得剑。
而愈往巅顶,风雪愈大。
几乎要埋没了身后那道远远缀着的身影。
师叔祖与她的道侣走在前面。
时不时悠哉游哉地回头望一眼那漫天风雪之后。
两人的话声顺着庇护之力传来我耳旁。
“依你对你昔日麾下四大主城旧属的了解……”
“师尊。”
“好吧好吧,??恏拏咛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要是他们的魔域共主今个儿死在后面,他们不会把这锅甩到我头上吧?”
“你与魔域结仇已久。”
“所以?”
“也不算甩锅。”
“……”
几息后,师叔祖面色庄重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想了想,咱们乾门宗旨,讲究以仁为本。”
我诚心问:“何时立的宗旨?”
“刚刚。”
师叔祖面不改色,一指我身后风雪中:“那货蜕生之劫还没结束,再跟下去,明日乾元界就得多出三千界里也头一回见的真龙冰雕了。”
“师叔祖有何吩咐?”
“……你当真与他再无话可说?”
“是。”
“可我看他不像啊。”
“那与我无关。”
“……”
师叔祖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于是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去了道侣身旁。
几息后。
两人话声又续。
“慕寒渊。”
“嗯。”
“若你是御衍,你会怎么做?”
“什么…?”
“你一族因我杀你而死,万千子民,全族性命,血海深仇,系于我一人。你会怎么做?”
“……”
我的身影慢了下来,最终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
师叔祖的问题并非问她的道侣,而是在问我。
我亦知道。
这是一道无解之问。
他没得选。
所以我想,无论是死前的长雍,还是此刻的我,没有人有资格怪他。也不曾怪他。
只是乾门终究因他而破,那一日乾门弟子的血,真真切切地染红了偌大山门,千里青峰。
我原谅得,他们原谅不得。
我亦没得选。
“御衍。”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被两界山山巅的风雪挟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