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撑伞也没有带遮笠,浑身湿透的少年人好像不知雨淋,一动不动地站在了灌丛深处。
见此,神黎放下伞,拍了拍身边的木板,示意他过来躲雨。
但他没有行动,就站在那,眼睛通过偌大的雨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神黎也不催,就撑着下巴好以闲暇地看他,看着看着,发现这人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呆滞得吓人。
眼睛没有光亮,也没有焦距,像是两颗琥珀色的玻璃珠子一样镶在那。
而那白瓷一般的脸上别说表情了,简直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和血色都没有。
根本不像个人啊,说是木偶什么的也许更贴切吧。
她刚这么想,对方踩着雨水和枯枝走过来,登上了木阶,坐在了离她最远的地方。
他没有说一句话,就连神黎同他打招呼也一样,甚至像听不到一样,只顾着看那廊外风雨交加的大雨。
撼天的雷声轰隆隆作响,仿佛能穿破耳膜。
神黎被吵得一点睡意都没有,再一看,那人依旧是之前半侧着头倚着木栏的姿势,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这让神黎想起了小时候的缘一。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安静,呆滞,无趣,很容易被人遗忘,也让她很心疼。
当夜,神黎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终于找到了缘一,可是那是一方埋葬着他的土坟。<神黎恍惚醒来时并不觉得心惊。
她想,会做这个梦可能是缘于她这几个月到鬼杀队的跓地去打听消息后产生的消极心理。
因为鬼杀队里还记得缘一的都说不知道他去哪了,有些人不知为何还对他十分有怨念,甚至以幸灾乐祸的口吻说他可能已经孤冢立坟了。
然后他们被神黎狠狠揍了一顿。
就她所知的,千音夫人已死,与缘一关系好些的炼狱先生也已经在一年多前去世了。
因为他开了斑纹,而开斑纹的剑士全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按照时间算下来,缘一就算现在没死,也快了。
这让神黎有些焦虑。
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她还不打算放弃寻找。
所以,第二天天亮之际,神黎就撑起伞打算再次出发了。
不过走之前,她看到那个同她躲了一夜雨的少年也打算起身离开了。
可是雨还没停,淅淅沥沥打下来依旧是急促的音律。
神黎见他又打算一股脑冲进雨里,不由得将他拖进了伞下。
她说:“我可以撑你一段路哦。”
可是少年好像听不见一样,只是抬起了头,好像因为突然的晴朗而有些困惑。
他仰头抬手,轻轻碰了碰伞架,然后又伸出手去,那手心里便淋满了微凉的雨。
近看神黎才发现这人很难说是人,因为他的肢体都是苍白坚硬的,无意间碰到时没有温度,也不柔软,其质感更接近瓷器或木头。
除了一条腿外,他其余的手脚都是如此,甚至连脸都是,其接合处动起来就嘎吱嘎吱响的,真的很像一具木偶。
可是他有呼吸,也有心跳。
神黎寻思着这人真奇怪,但还是给他蹭了好几天的伞。
因为这几天雨总是时时断断地下,他们又刚好同路。
虽然他好像又聋又哑,甚至看不见,但是神黎乐得有个伴。
然后在相处了几天后,这人好像认定神黎是个好人一样,拿树枝在地上规规整整划出了“百鬼丸”三个字来。
神黎猜这是他的名字,便这么叫他了,即便他无法对此作出回应。
百鬼丸是个奇怪的少年。
他的行为如同五感尽失的幼儿,可是却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天地间流浪。
比起正常人,虽然他好像能够靠什么特殊技巧辨物识人,身手也不错,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但是常识方面还欠
缺得很,比方说神黎有一次看见他随手一抓扯了把毒草就要往嘴里送,或是好奇地去踩神黎好不容易升起的火。
要不是神黎及时阻止,估计这小子就嗝屁了。
这让神黎有些担忧他今后怎么办。
然后她就这么一边引导他,一边与他沉默着相伴走过了盛热的夏天和寂寥的秋日。
一路上,百鬼丸好像拥有什么特殊体质一样,总能吸引一些奇形异状的妖怪过来,对此,除了他自己解决掉的
外,神黎也帮忙赶跑了很多。
神黎注意到百鬼丸冥冥之中好像也在急切找寻着什么,这让她觉得他俩真是难兄难弟惺惺相惜了。
同时,这也注定他们会分开。
因为所寻之物不同,所走之道也会在短暂相交后分离。
神黎深知这一点,但还是由衷感谢他这些天的陪伴。
她是在一个红枫似火的秋日与他告别的。
那天他们踩着火红的枫叶站在分别的岔囗,寂秋的枯叶纷纷扰扰地落,点缀着神黎的伞面。
天是淡淡的蓝,却被飘扬的绯叶染成朦胧的艳色。
黑发的少年即便如木偶一般呆滞,可是那袭随风飘扬的发丝却是柔软的。
即使知道他无法说话,无法听见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