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还是说你心里只有母亲?” 那张脸已经长开了,不像道离,不像明,像浓姬,但又混杂着几分其他人的影子。 魈跟过去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听着他在旁边絮絮叨叨。 “五条家那个六眼好讨厌,怎么会有那么嚣张的人,我讨厌比我还嚣张的人。” “母亲和叔叔们好久才回一趟家,什么也不和我讲。” “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在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了。” “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拿到书了。” “再等等……” 在另一边,魈醒着的时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所以他有机会看到夏油杰在庭院里练剑,道成在一旁指点他的动作,伏黑惠在旁边乱跑。 伏黑惠也长大了,他刚开始来的时候只有那么大一点,但现在已经到了他的腰。 伏黑惠并不会黏着魈,他只会自以为悄悄地跟在魈身后,然后在魈回头的时候躲起来,露出一撮炸毛。 后面某一天,庙里又多了两个小女孩,被伏黑葵一起带着。 那两个女孩看谁都是怯生生的,很胆小,像两只兔子,看到魈也会站的远远的。 但是混熟了之后,偶尔魈会在自己的门前收到两小盒杏仁豆腐,杏仁豆腐外面还会用印着兔子的花布包起来。 虽然害羞了一些,但还是两个好孩子。 遵循一些内心的想法,魈开始努力的醒着,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和自己的本能对抗不是那么轻松的。 耳边就好像有计时器一样,滴滴答答的提醒着他生命的剩余。 在最后的时间,他也说不清支撑他走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偶尔两个世界交叠的时候,他会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投影,耳边也会听见一些人的切切私语, 某次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床周围站满了人。 他躺在床上,那些人密不透风的围在他的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但又只是看着他。 他想睁开眼,但又实在睁不开,最后他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是他实在听不清。 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叹息之后,他醒来了,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梦。 某天他醒来的时候,道流站在他旁边,眼眶发红。 “魈,母亲去了。” 道离死了,死在了据说是对诅咒之王的围剿里。 据说她在最后关头,斩断了诅咒之王的十根手指,完成了封印与镇压。 但她实在伤的太重,还没到铜雀庙就死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铜雀庙现在被交到了道流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道观里的人换了一批,以前的道士大多死在了那次围剿里,仅剩的几个也闭口缄默不语,像是某场大火过后的灰烬。 后面的时间都过的很快,几乎是一睁眼一闭眼,道流又有了孩子,再一睁眼,那孩子又眼巴巴要他抱,再一闭眼,孩子长大了,道流去世了。 人不是被时间磨损的,人是被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磨损的。 到最后,铜雀庙与他记忆里的模样越来越像,连带着那棵梧桐树一起。 就好像一列火车,终于驶入了正确的轨道。 大概某一天,他坐在那棵梧桐树上放空自己的时候,一个应该是铜雀庙住持的人坐到了他的旁边,对着他说。 “我们终于找到了方法,但已经太晚了。” “而我们遇见你的时间又实在太早。” 太早了,太晚了。 那个人对他打开了一本书,然后另一个他就倒了下去,被人接在怀里。 只有他自己没了实体,还坐在原地,看着那个人,想要从他的眉眼里找到几分熟悉的影子。 他找了个空。 另一个世界的一切开始和他无关,他静静的坐在梧桐树上,看着自己记忆里过去的影子,然后他看见了道成,看见了夏油杰。 两个世界到此合为一体。 回神。 回过神来,伏黑惠拿着扫把扫着庭院里的落叶,身上穿着小学的校服,伏黑葵在做饭,烟囱里冒出炊烟来,那对姐妹上了初中,现在还没放学。 现在事秋天,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变得金黄,一层又一层的堆在地上。 院子里的落叶被伏黑惠扫了起来,堆在一起,是落叶小小的坟墓。 一阵风吹来,叶子微微的晃动,扭曲。 阳光,梧桐,一碧如洗的天空。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 后知后觉的,他发现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这棵梧桐树。 一切都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把所有彩色的黏土混在了一起,把所有颜色混在了一起,最后只剩下恶心。 在这一瞬间,他放弃了思考。 然后他倒了下去,坠进树叶的坟墓里,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