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登基后数载内兴修水利,给予百姓便宜,国祚安定。江河堤坝,都是水利中的一项。大周拨了许多银钱,数目令人咋舌。
雨水太大,江河水势高涨,堤坝存在危险。大雨连绵数日后,守着东边,西边破防,大水涌进县内,幸好提前将人转移走了。站在高处,看着汹涌的河水,一人之力,以卵击石。
白延看得心惊肉跳,对溧阳的决策愈发敬佩,他与副将感叹:“此二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嘿,都不是好人,也都是好人,心中有百姓,颇为大气。
百姓转移出来,在哪里居住,也得仔细安排,绞尽脑汁挤出一排排屋舍,搭建草棚暂时居住,雨势不停,阴云连绵无边,看不见阳光。
裴琛坐在院子里听着雨声,一连咳嗽几声,脸色通红,顾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默默地低首。
雨声太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廊下已然是湿透了,屋门紧闭,裴琛脸色白得厉害,眼睛清湛,无一丝晦暗,她摸着棋子,低声咳嗽后,她问道:“阿娘,你做过最大胆的事情是什么?”
“弑君。”顾夫人没好气道。
裴琛眨了眨眼睛,吃瓜的兴趣来了,顾夫人微微动动唇角,“不是好事,不必听了。”
“阿娘,倘若你替天下人收了陛下,还会是罪过吗?”裴琛问,素净的手抵着唇角,死死压制自己低咳,喉咙发痒,让她很想大声咳嗽出来。
顾夫人顿了顿,抬眸,眼中一片疑惑,问:“为何要替天下呢?”
裴琛笑了,唇角淡淡,面上拧着一股虚弱,她本就白皙,病后白得几乎失去了血色,好在她的精神很好,没有太过虚弱的感觉。
雨大枝叶,满地翠绿的枝叶漂泊在地上的积水中。裴琛扎了一只小小的船,放入水面。
很快,船就被打湿,歪成一团,不像样子了。
顾夫人看着她,挑挑眉,她明白裴琛的意思,然而,百姓何辜呢。
雨水太大,裴琛很快就回来了,衣裳湿了一半,婢女伺候她更衣,换了一身绯色的圆领袍,红色眼里,愈发衬得她的脸色发白。
顾夫人恍惚一下,张口说道:“你不想恢复女儿身吗?”
“有必要吗?”裴琛徐徐走到她的跟前坐下,灵动的五官已然被覆上一层阴翳。
顾夫人唇角微张,很快又将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以前的裴琛人淡如菊,淡雅白净,而现在的她喜欢艳丽的颜色。
想来也是,少年人都喜欢明艳的颜色。顾夫人这么想,因为她曾经也很喜欢,后来渐渐地,就忘了。
裴琛说:“我如今这样很好,我面对的不是陛下的欺君,而是天下人的眼光,我可以承受万人唾骂,却不能让她被人说一句闲话。”
我欠她的太多了。
多到数不清,唯有慢慢弥补。
顾夫人靠坐着迎枕,耳听着雨声,心中思虑万千,裴琛忽然说:“阿娘,倘若我活不过十八岁,你觉得你和陛下之间还有什么梗解不开吗?”
相爱,本已难得,为何要互相折磨呢。
顾夫人闭上眼睛,心中如被刀绞般的疼得发抖,她爱过,恨过,却迟迟不肯放下。
她最爱的人,也是最恨的人。看着裴琛苍白偏又含笑的模样,她蓦地失神,不知该如何做,又不知该不该痛。
人非神魔,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痛亦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顾夫人捂住心口,还是忍不住痛。裴琛淡笑,手中的棋子被捂得发热,她看向雨水,贪婪地想着那人的滋味。
那人的滋味,极为美妙,她想着爱着,贪恋着。
她说:“试试。”
“裴琛,倘若你活不了,我的余生也没有了意义。”顾夫人想起宫阙下朝她眨眼的少女,到江南水乡下苦苦哀求她的大周县令,她最好的年华都和那人在一起,她爱明昭,分明是爱得无法自拔,偏偏无法跨进一步。
裴琛摇首,道:“您不是我的附属品。”
雨越下越大,青莞自大雨中赶至裴宅,脱下蓑衣,露出纤细的身侧,她笑了笑。
裴琛歪在坐榻上,青莞大步走进,先说道:“南疆内讧,大周军直至都城,趁机拿下南疆。曾经的八皇子登基,愿向大周称臣。我赶来告诉你,他说情蛊有解药了。”
“他骗你的。”裴琛不信,殿下找了十多年,她也找了许久,若是有,殿下怎么用她一个小孩的血来解毒呢。
青莞衣裳湿透了,婢女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裙,青莞入屏风后换衣,一面说道:“有解药,杀人剖心罢了。”
裴琛眨了眨眼睛,“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阴狠法子?”
“你的八皇子可真是好人,杀了人做实验,果然是有效果的。”青莞语气轻快。
裴琛不信,眼睛明润亮泽,等着青莞出来才开口:“他做了国君,怎么会有时间过问这等小事呢?”
“我也不知,这个消息是他特地送来永安侯府,侯府的管事转交我,我厚着脸皮打开。我也不知真假,不如找个人试试?”青莞换了身青色衣裙,是郑州的款式,与京城不相同。
青莞很满意自己的新衣,观察裴琛失去血色的脸蛋,伸手诊脉。她奉旨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