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言公子无渡河,公子渡河奈公何(一)(1 / 3)

楚山水经 金青枝 2069 字 2023-11-16

竹门郡山奇险峻,石美嵯峨,有三河,一曰乌泥河,入花沟,潜行麻凹山内,少出南沟凹;二曰桥儿河,入九龙湾,绕行北沟凹;三曰护难河,水断低崖,成小溪流注,常为观赏。三河相织,咸沦于桥儿庄,出东罗洼海。太武十四年,桥儿庄大雨滂沱,数日不绝,水势奋激,河堤溃烂。——《楚山水经卷一 竹门郡》

竹门郡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僻壤地方,历来没有世家大族,谱系也无商贾巨富。

全郡上上下下几百年没出过官场名流,其实也不足为怪,因为这地方山峦叠嶂,峰高水险,交通不便,人口稀少。

居住在这里的多是些猎户小农,拢共就只有两个庄子,一个庄里有座破破烂烂的小石桥,名曰桥儿庄,另一个庄里姓麻的人较多,名曰麻家庄。

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庄子近来各出了件十年不遇的大事,一是桥儿庄骤降暴雨,连着下了数日不见停,上头派来了个都水使者治水;二是麻家庄发现了个绝色美人,吸引了不少外地人翻山越岭凑热闹,想要一睹芳容。

按理说,都水使者去桥儿庄治他的水,外地人去麻家庄看美人的热闹,两庄事不搭嘎,互不干扰。

坏就坏在,来麻家庄看热闹的人里,有个来头不小的好色之徒,是中山王的第五子,明县侯。

传言道是明县侯没找到美人,吃了个闭门羹,回程道中来桥儿庄歇脚,好巧不巧,泼天大雨冲毁了桥儿庄的山路,回不了王府。中山王年事已高,爱子心切,急令立下,让竹门郡守想办法把路铺上。

令信转手就到了都水使者,王荣的手上。

王荣拿着湿哒哒的信纸,在堂前来回踱步,“真是麻烦事儿啊。”

他掐着兰花指,捏着鼻子下两道山羊胡须。“怎么就让我碰上这鬼天气了。”

他的胡须上沾着空中飘散而来的水珠,脚边长布衫边湿透了,水印起起伏伏,一圈抹成深黑色,让这长衫重了许多。“这可怎么办才好,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都浇成这个样子了,明县侯怎么就上赶着要来这破地方。”

檐前的水滴一串串,水灌着青石砖打着哨,让都水使者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和抱怨的声音变得尤其小。“石坝已建,拥堵已疏,这鬼天气,怎么给修路,桥儿庄这地方就四十户,壮丁就这么点,凿石伤了好几个,运输伤了好几个,修路难不成真得我自己上。哎呦呦喂。我这老腰。”

他摸着腰,疼得眼皮抽了抽,斜头瞥见了身边黄木桌上悠悠飘起来的小烟,转而弓腰背手,忙跺了两下脚,“我的小祖宗啊,咱们可怎么办呦。”

对方没一点反应,继续喝着手上那碗热茶。王荣瞪了瞪眼,吹了一口气,翻了翻山羊胡,“中山王要是怪罪下来,你你你,咱们俩可都脱不了干系。”

对方刮了刮茶盖子,滗去浮在表面的茶叶子,喝了一口,道,“怪就怪罪吧。”

这位闲适地喝着茶水,让王荣毫无办法的人,是都水少使。

少使,自然是都水使者的副手,本该是听都水使者的号令,辅佐都水使者的。可他们俩,显然不是这样。

王荣心里憋屈。水部官员吃力不讨好,没有什么油水,比不上吏部,仪曹光鲜,又比不上仓部,度支清闲,空缺常年无人问津,有人托关系从水部买下都水少使的小官时,他只当是哪家富商想磨练砥砺自家纨绔公子,没往心上放。

哪成想过了半年,发现竟是上庸殷家买的官。上庸殷家是谁,那可是三代为公,官至太傅,食邑千户的名门。

知道了这层关系,他去哪里治水都不忘带着这位都水少使,一路上护着少使周全,欲将所学倾囊相授,想着日后少使肯定是要离开水部这座小庙的,发达亨通了能记着点他的好,顺带提拔,还能和殷家搭上个好关系,晚年官运说不定就兴发了。

他知道世家公子出身高贵,多眼高于顶,对方肯定是个不好管教的,也不好对付的。

可谁聊想,这位都水少使可是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从根里坏了。

让他记录各地见闻章程,一问三不知,再问也没有;让他思考治水方略,半晌憋不出来一个字,冷脸一张,凑不上用场;懒惰成性,每天不动笔墨,不好活动,无所事事,就爱往椅子上一趟,根本不在乎工程进度如何,也不在乎官场的应酬,两手一甩,两耳不闻。

王荣一开始琢磨着,多少要给这个少使些许颜色瞧瞧,立威是次要的,主要是不能辜负了上庸殷家一番想要通过买官历练小辈的苦心。他便约法三章,让少使依规行事,但有逾矩疏漏,严惩不误。

少使左耳进右耳出,对纸上一条条规定置若罔闻,仍旧闲散做事。

王荣正要惩罚少使荒怠职责时,意外得知了这少使竟然是已故相将军的独子,一直寄养在上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