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岁首了,我有些想家了。” 其实她并没有一个称为家的地方,她所能称为家的,只有殷家班子。 可现在殷家班子已经消亡,而她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像一缕游魂游荡于世间,既无来处,更无归处。 霍去病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道:“外面冷,进来说话。” 殷陈伸手将窗牗推得更大些,一弯腰,单薄身子便自窗牗钻了进去。 她还真像只猫儿一般不走寻常路。 霍去病抬手撑开窗牗,让她顺利钻进屋中。 屋中燃着火盆,暖意融融。 殷陈坐到毛茸茸的皮毛坐席上,撑着脸看他。 霍去病坐到她对面,拿过酒勺,将放在炉边煨着的酒舀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多谢。”殷陈摸着温热的杯壁,目光仍停在他面上。 “为何这般看我?” “因为,郎君好看。”殷陈说着弯弯眸子,他的发用纚带束着,发髻有些松散,发际有些张扬的碎发修饰着,让他整个人少了一丝平常的倨傲,多了些少年气。 殷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本就是个少年,饮了那杯热酒,方觉身体暖了过来,“那郎君为何不睡?明日不是要狩猎吗?仔细养不好精神,明日输给那群期门郎。” “我想,旁人还赢不了我。”霍去病挑眉,又给她舀了一杯。 殷陈却觉得这酒虽烈但异常好喝,又饮了一杯,热酒入喉,香醇中透着微微辛辣,烧得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又问:“郎君为何夜不能寐?” “我接下了一个重任。”霍去病也饮了半杯酒,道。 “郎君没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吗?”殷陈索性倾身,接过酒勺给自己盛酒。 霍去病将酒勺递给她,听着酒水撞入玉杯的泠泠之声,摇头,“不是。” “郎君是怕信任的人会失望?”殷陈示意他将杯子递过来,帮他也盛了酒,递过去。 “嗯。”霍去病接过温酒,仰杯饮下。 殷陈没有继续问下去,继续饮下杯中酒,闭眸思虑半晌,道:“我想问郎君一个问题。” 霍去病抬眼示意她问。 殷陈在案边摸了只杯子,又将自己的空杯拿起来,两相敲击,发出脆响,“比如这是两个人,一个在学步时总是摔跤,另一个则极为顺利地学会站起,走路,甚至比第一个人的天赋更高。” 霍去病盯着她手中那两只杯子看,“然后呢?” “郎君认为,这二人之后的路,谁会走得更顺遂些?”她执着两只玉杯,眼神迷离。 霍去病指腹笃笃敲击着案面。 酒器中的酒咕嘟嘟地冒出气,风从窗棂缝隙里吹来,将冒出来的酒气打散,酒香夹杂着安神香萦绕在屋中。 寂寂沉夜,风声,敲击案面声都清晰地鼓噪着耳膜。 霍去病敲击案面的频率变慢,看向笑得狡黠的殷陈,“在学步时摔过很多次的人,在此后的路上会知道如何避免摔倒,也知道怎么摔会伤得更轻,所以他的路,会越走越顺。然后刚开始便没有摔倒的人,反而会在之后的路途中经历越来越多的挫折,最终难以再次站起。” 殷陈放下杯子,一脸神秘地摇头,又给自己舀酒,“其实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这两个人的命运,并不是我们现在的话去既定的。人生的路太多,每做一个选择,便会催生出太多可能。或许二人会夭折于幼时,或许会死于病痛,灾祸,或许有幸活到寿终正寝,但一时的顺遂是真的顺遂吗?” “姑子莫不是在耍我?”霍去病听着她这话,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微笑道。 “我想告诉郎君,没有人可以界定你的人生。就像我现在……”她双手撑在案边,支起上身,面前被她放下的空杯被她的动作碰倒,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她不甚在意,继续道,“我要是想对你做不轨之事了,我猜你会阻止我。” 她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霍去病笑望着她,见她星眸微饧,香腮带赤,“姑子喝醉了。” “才没有,我的酒量很好的,我自小便会与小春阿姊殷朗阿兄她们偷酒喝。”殷陈不满地蹙眉,大言不惭地吹嘘道。 “姑子猜错了。”霍去病放下杯子,眸光澄明。 殷陈唔了一声,疑惑看向她。 “我不会阻止你。” “我作甚都不会吗?”殷陈歪了歪脑袋。 霍去病颇好心情地摇头,觉得她现在像一只雪地里头一次见着生人的幼狐一般,眼神带探寻和好奇。 这个姿势让殷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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