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乏冬困,爷早些安置,五更天便要起,上朝忒早了些!” 春蕊抱怨是真情流露,朝政大事她管不着,她心里只有他。十指灵巧的给他脱袍除靴,试了试水温才放心的让他泡脚。这些现在都可以交给丫头们做,可她不愿意,身份的改变不变得是她那份心。周彦邦被服侍惯了,习以为常,微眯着眼睛,由着她摆弄。 “新制的里衣,爷试试。” 试什么,他周身针指都是她,怎会不合适,多费一道事。仍旧摆手闭目,躺在了榻上。鸳鸯枕,锦衾被,因着他不喜欢,便没熏香。银钩红帐,放下来便是两人的一方天地。她往他胸膛靠了靠,周彦邦触碰到她绸缎般的秀发,柔顺冰凉。 “爷和夫人,两位主子总互不搭理,叫我做奴婢的,心里面上也难过。也该去夫人那坐坐,总待我这里,叫人讲我霸着你。” “她为难你了?”他都要睡着了,忽然提起苏锦,心中差点要忘了她。 “爷可是错怪夫人了,阖府里都知道她对谁也没个重言语,从不端夫人架子,跟咱们府上的夫人小姐大大的不一样。” 哼!对谁都不重言语?为何对我恨的牙痒痒,什么话都骂的出。 “前些日子你们斗嘴,都在气头上我不敢劝。爷可知你不在的时节,老夫人连带着那院儿里头二夫人、三夫人和几位姑娘,想着法儿的折腾夫人。站规矩、捱申饬可没少作践。咱们姨娘也糊涂,不护着,反跟着吵闹。” “你也知。”恐他冷,起身掖了掖被角,继续说道:“咱家奴仆又多,有点风吹,苍蝇一样就全飞过起来。看热闹的,背后说嘴的无处不是。夫人也奇,真真是好性儿,说什么都可,骂什么都听着。拳头打在棉花上,让老夫人一点儿主意没有,这些她信中都告诉你了吗?” 她竟然一丝一毫也没提起过! 周彦邦心下一动,除了那一封家书,余下皆是报平安,‘顺遂’‘安康’不看也罢。他知道余氏刻薄,却不知她如此能忍,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不屑于费心思在内宅事务,却不知她受了许多委屈,偏嘴上还要找补。 “那是她做人妇、为儿女该的。” “哎!”你们男人家真是,春蕊叹气:“孝顺归孝顺,恭敬归恭敬,应该归应该。可,爷您想想,她才多大,大姑娘还在老夫人怀里撒娇。她日日悬着心,各个看她笑话。她又无父母兄弟,心中的不自在连个说的人都没。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怨,何况她还这样小,咱家您也是知道的,哪个不被攥在上房手心里……” 说着摆弄起他衣襟的盘扣,似是试探似是劝慰。 “说起来好笑,夫人还赌咒发誓不再跟爷说话,使起性子来活活儿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爷若当真,同小孩子置气可是器小了。拌嘴算个什么,只因你们两个都顶着不肯服软,岂知白眉赤眼的让人笑话。一日日的不说话不见面,成什么了,冤家吗?” 噗嗤笑了起来:“旁人倒罢了,老夫人那里,越见不得你好,您越要好。要我说,爷该大度些,多让着些。夫人年纪尚小,难免还有些小姐脾气,又是才来咱们家。所以,爷先给个台阶下,夫人爱什么,您就送什么。” “爷抹不开面子,我去传递,礼多人不怪不是。爷再常去坐坐,一处待久了见面三分情,也就好了。爷们在外头自然要尊重母亲,背地里对夫人还是要体谅些,夫妻之间能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呢!” 周彦邦沉默了,真正戳中他心的话是‘她没娘家’。回门那日,她姑母也是让他一再担待。比之洒金街上初见,何等的肆意泼辣。再比之今日的隐忍,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想来世事变迁,她家中几经变故,着实吃了许多苦头。 他又想起他们吵嘴后有一日,他路过山亭子,她还在老地方。依旧是瓶罐碗碟罗列,不知在捣鼓什么。绿意融融中她稚嫩的面容,认真的样子,叫人不忍打扰。他站在底下仰望,她坐在亭子间俯视,相互间都看到了彼此。念及她幼,他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想,只要她先站起来服个软,哪怕欠欠身子问个安。那么,此事也便罢了。 谁想本该先请安的她却只是坐着不动,他望她,她回瞪他。目光交错处,一点儿也不肯低头!这哪能不火大?怒目相视,叫他如何怜惜?本来一点怜悯之情,随着她的倔强也烟消云散。见她如此执拗,心知她还在赌气,本想打个招呼说上几句,又恐碰壁。况他自己还有事在身,索性拂袖而去。他走他的路,她过她的桥。现在思忖,这样闹下去终究也无趣,还是自己气量小了,不该同她认真。 见他许久没言语,春蕊以为他睡着了,或是不同意,小声的询问:“只是不知夫人爱什么,我去正房处打听打听?” “不用。”转身闭目:“自睡,休要多言。”他知道该如何做。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