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没本事,活了大半辈子,没能给儿子挣下点东西。
以后他走了,她们孤儿寡母的手里再没有点钱,日子可咋过啊。
为了年幼的儿子,他王铁锤只能对不起闺女了。
欠这个闺女的,就等下辈子再还,他也是没法子才这样做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舍弃哪一个他都心疼,可儿子到底是儿子,闺女和儿子是不一样的。
他那些说买好棺材,买体面衣裳,只是想逼着闺女王翠芬去把自己卖了,给家里拿钱。
这钱他要留给儿子。
“你先给俺钱。”
刘大娘瞅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丫头,又瞅了瞅给她一个劲使眼色不让给钱的刘氏,最后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银元给她。
等王翠芬走后,刘氏抱怨的不行,
“俺地亲大娘啊,你怎么把钱给她了?”
“不给她?不给她你能当了她的家?”
刘大娘鄙夷的说道,说的刘氏哑口无言。
紧紧地攒着一块银元的王翠芬,走在通往镇上的路上。
她知道拿了这一块银元代表着什么。
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她的鼻子发酸,来自最亲的人的逼迫。
她这样做是心甘情愿的,要是她不愿意,谁都甭想逼她。
她把自己卖了,也算是彻底的还清楚了,不再欠她爹的了。
两天没进米水的王翠芬,越走越冷,越走眼越花,那雪地里的脚上,就像坠了千斤重,迈不开步子。
再次醒来,是在一处陌生的地上。
“爹,她醒了……”
耳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俺爹说你是又饿又冻,才倒在了雪地里。”
这个时候的周老抠还不叫周老抠,叫周抠门。
他跟着他爹,赶着驴车,去县城给人做饭回来,在路上,还是他先发现的她。
“闺女,你醒了,快喝点汤。”
王翠芬饿的已经两眼昏花了,端起递来的米粥,一口气喝了三碗才停下。
然后从炕上爬了起来,跪在炕上,给周富他们磕了一个头,
“叔,要不是你们救了俺,那冰天雪地里,俺就被冻死了。”
周富连忙扶起了这个闺女,一问才知道,她要去镇上给她快死的爹去买猪肉烙饼子。
她挣扎着要回家,可天上下着鹅毛大雪,那雪已经到人大腿那么深了,压根没法回去。
更不用说,这儿离她家的村子有二十多里路,光靠两只腿,走一天也别想走到地方。
这一入夜,人在漫地里,不说冻死那也差不多。
就这样,王翠芬在周家先住下了,只能等雪停了再走。
……
王翠芬也不好意思住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就帮这父子俩人,洗衣裳缝补衣裳之类的,这样她心里能好受点。
“你用热水洗,这样不冻手。”
周抠门提着一个铁壶,把热水倒进了王翠芬搓洗衣裳的盆子里。
王翠芬有些错愕,她在家都是用凉水洗,都习惯了,她后娘不让烧水,说浪费柴火。
周抠门倒了热水后,又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就蹲在旁边,抽着手,看王翠芬洗衣裳。
王翠芬被看的,头低的像根豆芽菜。
“你瞅俺干啥?”
王翠芬抬起通红的脸,直悠悠的瞅着周抠门问。
这下轮到周抠门不好意思了,他窘迫的挠了挠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温热的红皮鸡蛋,
“这个给你吃。”
王翠芬一愣,这还是除了她爹外,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周抠门把鸡蛋给她剥好一半,然后塞到了她手里,
“你吃,俺来洗。”
说完,就自顾自的搓起了盆子里的衣裳。
东屋的周富看着抠门儿子,竟然不抠门了,对捡来的姑娘这样大方,连鸡蛋都舍得让人家吃。
他这个当爹的,还哪能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啊。
在周家刚住了三四天,王翠芬和周抠门的关系已经变得很熟稔了,中间又透着一股子特殊的气氛。
雪停的那天晚上,王翠芬坐在板凳上给周抠门缝补着衣裳。
“你把你身上的那件袄子脱下来,俺给你拆开重新规整规整。”
周抠门听话的把袄子脱了下来,他和王翠芬一样,亲娘都死的早,爹娶了后娘。
周抠门的后娘只在周福面前做表子功夫,周抠门的衣裳穿的都破了,也不说给他缝缝。
他也不主动提,只能凑合着穿,他一抬胳膊,下面开的,连棉絮都不知道掉哪去了。
一件袄子,里面的棉絮这个多一块,那个少一块的,穿着不仅不舒服,还冷的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