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骡车晃悠悠地出了虞池小村,沿着既定路线先向着徽州城出发,本想着一路上有人作陪说说笑笑,顺道赏景怡情行程稍稍快些,谁承想出门在外总有些意想不到的状况不期而遇。 就拿眼下来说明明已入秋,照往常天干物燥雨水早停,可自打他们上路这雨就开始不间断地下,路上泥泞湿滑难行,为了行路安全起见,在赵长根的强烈建议下中间找了个临时避雨的陋室残舍歇了两天。 待雨停放晴之后继续赶路,可谁知甫一上路骡子又开始窜稀,许是连吃几日带水的草料,一路上还得倚仗它省些脚力总不能弃之不顾,于是只好牵着慢慢走。 秋英每遇阴雨潮湿的天气就会犯腿疾,虽忍着嘴上不说但大家都知道她这老毛病,赵长根见不得她受罪非要背她走,秋英死活不同意,一个人拄着树杈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跟在骡车后头。 明明到徽州预计三日的行程硬是走了近十天,待一切转好秋英终于坐上骡车。 掀开帐帘,车轮滚滚扬长于狭窄的密林小道,霜叶流丹,山石嶒崚,视野范围内所有景物都在的急速倒退中。 想到进城后能正儿八经休息一下,赵长根跟伙计坐于车架两侧,扬鞭催促加快速度,伙计时不时吹着口哨,小调婉转回荡在幽静空阒的山林之间。 因连日来风餐露宿徒步跋涉,秋英体力不济脑子昏昏沉沉,竟椅着车板听着曲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正要隐约入梦,就听赵长根长吁一声,接着车子猛然停驻,秋英遽然睁开迷蒙的双眼,揉了揉眉心,掀开帘子伸出头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一老妇人身缠襻绳佝背弯腰使出蛮力拉着一辆破板车,板车上坐着一个头发蓬乱披着一张破麻布的小女娃,小女娃一只手紧紧扒着车板,一只手扶着车上晃荡的包袱,嘴里嚷着:“婆婆,使劲……使劲。” 仰头望去此处是上坡路,目测前面道路更为狭仄崎岖,老妇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就算徒步走也得累得气喘吁吁,更何况还要拉个载着包裹和孩子笨重老旧的双轮板车。 赵长根将车子停稳,与伙计上前挽起袖子想帮老妇人把车子推上去,老妇人看来了帮手用搭在脖子上的帕子擦拭着额间汗珠,长喘了口气连声道谢,不好意地说:“真不巧给把路堵着了,耽误你们赶路。” 赵长根笑着摆摆手,从后面连推了两下,板车被拖着在泥里硬生生打滑,轮子吱呦作响不见转动。 赵长根找了块石头将板车垫实以防后缀,屈下身察看原由,这时秋英见状下了车,问:“可是车子出了什么毛病?” 赵长根探下腰仔细检查,又用手按了按车轮,皱眉回道:“车轂裂开轴梁也断了。” “可能修好?” 赵长根摇头:“够呛,就算勉强修补也走不了这凹凸山路。” 老妇人听车子修不好满脸愁态,望了眼泛着红色霞光的天空,已临近傍晚,后面好似还有几辆马车正往这儿驶来,无奈地哀声叹气道:“老物件了修不好就算了,劳烦小兄弟帮俺把车子挪到一旁,让开道你们先走。” 老妇人把小女娃从车上抱下来,又把包裹拾掇好。 小女娃没有穿鞋赤着脚十指蜷缩站在地上,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好意思望着秋英。 秋英笑了笑知她是饿了,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袱,包袱里面全是她走前备的馍馍跟肉脯,馍馍因潮湿已经发霉不过扒皮凑合能吃,所幸肉脯还是好的。 小女孩看着递过来的肉脯没有接,咬了咬唇转头看向老妇人似要征得她同意,秋英笑道:“快些拿着,肚子饿了会咕咕叫的。” 老妇人揽过孩子,满脸歉意:“耽误你们赶路已经是对不住,怎还好意思收你们吃食,出行在外都不容易,多攒点口粮路上吃。” “一星半点不妨事的,婆婆,您家住哪里?”秋英问 “奥,我们是从远乡逃荒出来的,乡里发了大水,房子田地也都淹了,实在没法我祖孙俩打算北上寻亲去。” “听着口音你们不是楚人吧?” “俺们老家洛邑,早些年国家覆灭因谋求生计就迁至远乡,前年她阿大听说魏国征兵给的报酬丰厚,就舍家撂口北上入伍,一走就再无音信,这一闹水患失了遮风挡雨的地儿,左右我们也无家可归就想着北上去寻他。” 秋英一听都是周人又是同乡,同病相怜倍感亲近,看天色渐暗想着正好顺路载她们一程。 赵长根本想说什么,可这老人孩子的瞅着怪可怜,实不忍心置之不顾,于是收拾好车厢挪出地让她们赶紧上车。 这时后面堵了的一行人,车马数驾崭新气派,看这阵仗以及马夫的装束猜测应是富贵商贾或是官宦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