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玉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是春日,梦中的她与家人们骑马踏青。 碧空如洗,有飞鸟在头顶上高歌着滑翔而过,微风拂过,流云便也恣意前行。父亲揽着母亲在前头共乘一骑,私语着夫妻间的小话,而她则与兄长阿姊们在后头你追我赶,嬉笑玩闹。 绕过几条弯弯的溪流,踏过野花盛开的草地,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 “玉儿,”母亲回头,眼里似有闪闪泪光,“你的人生仍有漫漫长路要走,但娘只能陪你到这了。” 父亲亦回头,素来刚毅的他竟有些哽咽:“我儿,独留你一人于江湖踽踽独行,我心甚愧。” “幸而你幼时勤学武艺,尚有一技之长可以保全自身,为父不求你扬名四海威震武林,只愿你能够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一生。” “此后数年,万望珍重自身。” 有湿润咸涩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诸葛玉的脸庞一直向下,滴落于尘土里,再也消失不见。 就像那些无处宣泄的情感一般。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她想说她很懊悔曾经的调皮捣蛋,不能够体谅父母和兄长阿姊们的辛苦,总是吵着要他们陪着出去游玩,却不知镖局已然举步维艰。 她想说她其实并不怨恨父亲对她的严格要求,她明白,既然被诸葛刀法选中,那必然是要承担作为刀法传人的使命,她那些贪玩赌气,不过是年少幼稚罢了。 她想说,她真的,很爱她的家人们。 她还想说,如果她从现在开始懂事听话,他们能不能……就不要再走了。 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变成了一声高过一声的抽泣。 次兄策马靠近,拍了拍她的肩膀:“人间总非万事如意,相聚别离都是常事。” “是啊。”帅气爽朗的四姐飒然笑道,“玉儿别哭,百年后,我们便可再次相见!” “到时候,已经成为老婆婆的诸葛玉可别嫌弃我们这群年轻人的幼稚无知啊!” 兄长们大笑:“到时候,就让玉儿当我们的老大!” “好了。”诸葛钧行抹了抹微微湿润的眼眶,说道,“时辰已到,走罢。” 家人们纷纷笑着与她道别,从她身侧越过,策马向右侧奔去。 诸葛玉也想跟着一起,可身下的马却固执地定在原地,不听她的任何使唤。 家人们的身影渐渐远了,她万分着急,竟直接翻身下马,向前追赶着,高呼:“等我!我和你们一起!” “我不想和你们分离!” 似是听到了她的呼唤,走在最后的五兄扬起手向后挥了挥:“莫再跟!玉儿,人生短暂,切莫蹉跎于镜花水月!” 他们消失在了山水茫茫处。 是再也追不到的天人永别。 …… 诸葛玉猛地从梦中惊醒。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名贵床榻,身下的被褥仿佛天上流云般绵软,床尾一角还挂着个精致的香囊,好闻的兰花香气萦绕着整个床铺。 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被人处理过了,有冰凉的膏药敷在上面,缓解了摧心剖肝的疼痛。 这是何处?又是何人如此好心地为她疗伤? “醒了?”有人听到动静,揭开了床帘。 那是一名约莫三十岁的女子,衣着虽不华贵,但举手投足间便可知其仪态端庄。 她看了眼诸葛玉,扭头吩咐一旁的侍女:“快去将医师请来,诸葛小姐醒了。” 而后便温柔地笑着对诸葛玉道:“诸葛小姐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这是哪?你又是谁?”诸葛玉警惕道,“我可不认得什么诸葛小姐。” 女子失笑:“您不必如此戒备。奴是安平长公主殿下的掌事女侍碧彤,此处乃是长公主的南山别院。” “我们小主子在京城呆厌了,来此散心。又因此处距京城实在是太过遥远,长公主殿下忧心小主子的安危,特派奴随行看护小主子。” “至于您,诸葛小姐,您昏迷的这几日,曾有武者上门,询问是否有一名约莫十八岁的女子逃亡于此,并特地告知此女极其凶恶,恐冲撞了贵人,倘若发现此人请务必告知于他们。” “若只是寻常之事,他们可没胆子来惊扰长公主殿下的门庭。”她微微一笑,“奴派人下山稍加打听,便打听到了屠莲镖局的灭门惨案,总镖头——也就是您的父亲诸葛钧行自焚,而剩下的诸葛嫡系,除了在外走镖生死不知的诸葛家三少爷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