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八角亭中穿过,吹动二人长袖,也吹走了齐芙眼中刚升起的愠怒。 待一缕风结束,齐芙又恢复如常,仍是端着笑意,给足了魏杞呈面子。 “其实殿下心中早已明白,又何必折腾来问这一遭呢?” 陛下不在宫中,御马监组建校事司这样的大事,若非得了陛下授意,司礼监怎敢直接批红? 魏杞呈心知肚明,却仍有些不愿相信,只在齐芙反问后,别过头,看向澄澈的荷塘。 百里荷塘碧水接天,春末的荷叶刚露尖角,高高低低绵延在湖面之上,一眼都望不到头。 魏杞泽的视线,就随着那荷叶起起伏伏,始终落不到定点。 “本王想知道,皇兄建立校事司的根本,是为了什么?” 顺水推舟,挑拨离间,是齐芙早就预想好的打算。此刻魏杞呈主动提及,齐芙也不打算再装傻,便摆出一副坦诚姿态,将事实原原本本托出。 开口之际,齐芙暗想:苍天作证,自己除了语气神情略有几分拱火意味,言语中,是绝无半分夸大欺瞒的。 “其实这件事,我知晓的也不算多。因着此事隐秘又要紧,陛下叫王之去天禄阁说话的时候,除了张怀恩,便无半个人在场了。” 瞥一眼魏杞呈神色,齐芙眨眨眼睛,继续说了下去:“王之同我说过,陛下之所以选在离宫之时,下令王之组建校事司,也是有着好几层缘由的。” 话说到要紧处,魏杞呈的眼神终于从荷叶尖角上转了回来,停在齐芙脸上。 得了康王视线关注,齐芙戏瘾上身,更是作出一副无辜又怜悯的神情,“王之说,陛下于天禄阁下令时曾说,校事司暂归御马监管辖,待到队伍成熟后,会寻机独立出来。这就代表着,陛下建立校事司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着长远计划的。至于为何选择巡狩离宫期间组建队伍,依照王之所言,陛下之意一是想将此事归在御马监,归在王之头上。” 说到此处,齐芙故意压低了声音,眼中狡黠一闪,神神秘秘道:“想来殿下也能猜到,这校事司所做的事是不便摆在明面上的。若是将来做得过火了,招致什么骂名了,陛下便尽都可以推给王之和御马监。” 为人臣为人奴的,替君王背锅扛事也属正常。总归这事儿是王之办的,批红是黄海寿准的,他魏杞泽不在宫城,就是校事司往后惹出什么祸事,他一句非朕授意,便可完完全全清白脱身。 这个道理,即便齐芙不说,以魏杞呈对他这位皇兄的了解,应当也能猜到。 齐芙也不卖关子,讲完这第一则缘由,马上说到第二则:“陛下之意其二,便是校事司的长远筹划。校事司意如其名,校事核查。又因如今暂归御马监,手握兵权也是迟早的事。如今朝堂不稳,重臣不归心,陛下有意整肃朝堂严正纲纪,因而组建校事司,意为暗查百官暗设刑狱,以非常手段清理朝堂脏污,明法正律。” “这其三嘛,”齐芙语速慢下来,径直看向魏杞呈,“如今陛下巡狩离宫,国事都由殿下和大学士杨舒代理。可殿下知道,陛下也知道,杨大人曾是殿下身后之臣。先帝再度立储时,也是殿下授意杨大人等一干大臣,直谏应以长幼之序立储。” 魏杞呈的面色,终于渐渐铁青起来。 “杨大人与殿下亲厚非常,陛下心里难免有所思量。此番让王之组建校事司,也是存了监查之心的。” 这最后一则缘由虽最要紧,却是最不能多言的。 前面两则缘由,齐芙都仔仔细细说了个清楚,唯有最后这一则,点到为止就够了。 有的时候,说的太透反而更显苍白。这番话,若少了嚼磨辗转的遐想,就失了该有的力度。 八角亭中,康王面色冷凝,听了齐芙所言,半晌都没说话。 齐芙也不急着等他回话,脚下缓缓动了几下,坐到一旁美人靠上,视线往远处一飘,就看见立在远处的寅欢。 他穿了一身轻甲,细腰在宽肩衬托下更显出几分紧致来。齐芙微微偏头,仔细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很不合时宜的念头:若是王之穿上这套轻甲,应当比寅欢还好看。铁甲的冷,配上王之眉眼的俊美和温柔,实在是冷热交杂,叫人心里不忍生出些酥痒。 念头一出,齐芙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可有些念头一萌发,便很难消下去。 其实前世,她也曾见过他铁甲加身的样子。只是那时候并未过多留意,如今回想,也只有些模糊的印象。 齐芙收回视线,暗暗想着,定要再看王之穿一回戎装。 八角亭中的二人,心思各异到离谱。齐芙摆正心思,这才抬头去看魏杞呈,只见他面色铁青,眼睛直直望着荷塘深处。半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