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千言想诉,情肠百转,也不该是在大仇得报之前。 若不能将前世所受加倍还回去,重生这一遭,便全然白费了。 这是齐芙的思量,亦是王之懂她之处。因而两人之间总是点到即止。即便隐藏的情绪会从眼底泄露,即便情意早含在一抬手一展颜一垂眸间,可两人独有的默契,便是恪守隐忍,绝不多说一句越界的话。 王之方才那番话,几乎已快触碰到两人现下相处的极限。齐芙难以接话,幸而王之也及时收锋,将一番话撇过去,只当留存到彼此心中,来日再议。 齐芙走在他前面几步,领着他往齐家宅院去。可越接近那条熟悉的街巷,她心中的忐忑怯懦就越发重起来。 阿爹阿娘的面容,竟一时难以在心中勾勒出来。齐芙还记得,自己入宫的前一日,阿爹和兄长也从奉狱中归来。 破败与鲜亮,拥在一室,那是一家人最后的团圆。自那以后,深宫朝堂不相见,边关上京不通烟,家散四处。 心思沉重,一路上齐芙都格外沉默。直到走到刚能看见齐府大门的远处,齐芙才停了下来。 王之跟着一同停步,侧头看她:“当真不进去了吗?” 齐芙摇头,目光里却是不舍:“算了。若被人发现我离宫回家了,岂不平白连累父母。” 春风适时吹过,将齐芙束起的长发一扬,发尾虚虚从王之脸侧扫过。一瞬的沉默后,王之伸手向她,看一眼屋檐最高处,道一句“娘娘冒犯”,便径直将她拦腰搂住,飞身向上。 在离地的恍惚中,齐芙只能将视线寄托在王之脸上,从他绷紧的骨骼中,坚毅的眼神中,寻到一丝坦然。 等到被他轻轻放下来,齐芙才发现他已将自己带到了中堂对面的屋檐上。因着旁边有棵高过屋檐的高木,倒是刚好能把自己与王之全部遮挡住。 藏在这样的暗处,刚好能看向中堂。阿爹从宫中当值回来,总喜欢在中堂歇息饮茶。 齐芙讶异王之对家中情形的熟悉,忍不住用气声问他:“你怎么知道藏在这里?” 高木虽没过屋檐,却不能容忍两个人站立或坐正,为免被发现,两个人几乎是半躺的姿势。 王之不便转头,只能将视线稍稍移向齐芙,回答她:“娘娘忘了,我曾来此送过信。” “不过是趁夜来给兄长送信,便能把我家中布局全部记下了?” 他伶俐至此,齐芙都有些不敢信。 听着远处响起隐约开门声,王之料想是齐大人回来了,只一笑,并不回答齐芙的问题。 齐芙也没时间追问他,因为很快,她就看到那两个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自垂花门走进来,携手进了中堂,坐到八仙桌的一侧。 阿爹穿着一身朝服,乌纱帽还未摘下。身着墨绿长裙的阿娘坐在一旁,伸手替他取下沉重的乌纱帽,小心翼翼放到桌上。 王之找的这个位置刚好,正巧能看到阿爹与阿娘的正脸。只是距离甚远,丝毫听不见爹娘对话内容。 齐芙伸长了耳朵去听,仍是一无所获。王之耳力过人,方圆一里的响动都难逃他的耳朵,齐大人和夫人的对话,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只是二人言语中,皆是对一双儿女的担忧与挂念。爱子虽身负要职,却远在边关命悬刀头。爱女为妃,虽圣宠加身却并非自心所愿,加之偶有传闻入耳,说是陛下对绮妃多有诘难苛待。虽无法去辨真假,却让为父母者难以心安。 这些话,王之就是听到了,也不会说给齐芙听。 天际之上,日光渐渐弱下来,泛红的霞光遮了半片天。齐芙入神的看着爹娘,就连自己眼底涌起泪水都没发觉。 王之侧头看她,在她眼泪将要跌落之时,伸手接住她如珠如玉的一串泪,柔声将她从情绪中拉出来:“该走了。” 齐芙看他,很是轻微的摇头,双唇轻轻往下,弯出一个委屈的弧度。 王之心有不忍,可看一眼天色,晚霞渐渐连成片,霞光投下来,已将对面中堂屋前染成一片红黄。 实在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齐芙也看到了那一地的红黄霞光,心中也知道大事要紧,于是收起此刻的委屈与不舍,眨眨眼,将眼底的泪水憋了回去,伸手向王之,允他如来时一般,搂着自己飞下屋檐。 如来时一般,二人去到云来阁换回内官制服,赶在宫门下匙之前回了宫。 回到宫中后,便不再是烟火人间中的昭昭与王之,而是绮妃娘娘与掌印王之。 身份的隔阂,窒息的宫闱,让两人不得不遵守着某种无言的距离。长长的宫道之上,扮成小太监的齐芙跟在王之身后,低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