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风景活色生香,不是王之的趣味。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人,作为一把被上位者精心锻造出来的利剑,他早习惯了屏去自己的心思与渴望,将忍耐自持化为常态,沉默且麻木的活着。 若非做了这一回“太监”,又与齐芙走到并肩的程度,想来,在那个没有齐芙的“往后”,在暴雪褪去后的春夏秋冬,在被黑暗再度遮蔽的千万个日夜里,他应当仍是沉默的,隐忍的,以刀剑,以鹰眼铁腕护卫圣驾。 只是,那是内卫王之的使命,不是掌印王之的使命。 澹烟楼的包厢中,红纱随风,吹动美人薄绸衣袖。满屋的酒气萦绕,夹杂着香露腾空,盖住一屋的诗词吟诵笑语轻谈。 此情此景,当真如同齐芙所言,玉腕红袖,琼卮绿醅。 等到玩够了,齐芙从酒香中抬头,终于发现一旁的王之在发呆,坏心思骤然生起,用眼神示意身旁的美人。 澹烟楼的美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应付过。接收到齐芙眼神指令后,都只抬袖捂嘴一笑,便如柔云一般飘到了王之身旁。 长袖缠绕中,王之全身绷紧,只能从缝隙中抬头去寻齐芙。等好不容易看见了,却见她笑意嫣然,抱手而坐,显然只打算作壁上观,丝毫没有要来解救自己的打算。 只看一眼,王之便知道,她这是有意为之,存心要看自己的乐子了。 齐芙坐在一旁,看见他无奈一笑,将眼神中的求救压下去,转而起了一层别的意味。 齐芙探身,离他更近,才终于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似乎是纵容。 待看着他转了头,淹没在香袖杯盏中,再寻不到他的眼神时,齐芙反倒有些吃味了。 分明是自己挑起的好戏,想看看向来自持淡然的掌印大人,是否也会在美人入怀时乱了方寸。可当他真的转头进入美人乡时,齐芙坐在一旁,却慢慢笑不出来了。 另一边,王之还未从美人堆里抬起头。媚声如丝线割耳,一声声传到齐芙耳中,越听,便越觉心神难安,实在想拂袖走人,留他一人在此潇洒快活。 可转念一想,又觉凭什么让他在此享受?眼看时辰已近申时,自己此次出宫的要事还未办呢。 心念至此,齐芙起身,伸手拨开拥在王之肩头的两位美人,正欲横眉对他,将他拽出澹烟楼。却在美人让开的一瞬间,对上王之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这是齐芙第一次看见他这副神情,拒人于千里。即便是前世,在黑铜面具的遮掩下,齐芙虽只能看见他的眉眼,却也并未见过此刻这般的抗拒与漠视。 可方才,这几位美人围着他时,分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齐芙一时愣住,伸出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拽他也不是,收手也不是,实在是有些尴尬。 “你......” “方才,你......” “你方才明明......” 一句话,组织了三次也没能说清楚。向来口舌伶俐的齐芙,头一回在王之面前结巴起来。 “可是玩够了?” 齐芙说不出话,王之却口舌清楚,只定定看着齐芙,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齐芙没回答,王之站起身,拂尘一般将身旁美人轻轻拨开,低头看着齐芙,又放缓了声音,补上一句:“昭昭若是玩够了,便走吧。” 昭昭? 这个称呼过于缠绵和斯文,寻常男子如此相称,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果然,被拨开的几位美人一听王之此话,立马低头窃语,再抬头时,看向二人的眼神已不免有些不可言说了。 齐芙:...... 红帘一掀,齐芙几乎算是逃一般,拽着王之衣袖疾跑出了澹烟楼。出了澹烟楼,又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待走出半条街,才终于停下来,看着王之。 不曾想,还未等自己开口解释,王之便弯腰低头,将一张脸送到自己眼前,面含笑意,温温柔柔道:“娘娘怕是忘记了,王之从前便说过,对这些事物,是没有多大兴致的。” 齐芙看着他的眼,很快便想到那一日,在冬日的密道外,自己与他远远望着朱红色的崇永门,曾有过一番对话。 寒风轻啸中,尚未袒露内卫身份的王之,曾对自己说过这样两句话。 “奴婢自知残足难行,便不曾奢望有人会与我谈情,自然,也不会......” “自然,也不会对任何人,生出无端亵渎心思。” 那时,自己被他话语中“亵渎”二字惊讶到。惊讶之余,又玩笑着回他:“王内侍生了一副好相貌,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