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之战(1 / 2)

“家兄性情温厚,又年长臣妾七岁有余,自小便对臣妾大度忍让,全力相护。”

两人同坐茶座上,逼仄的距离中,齐芙提及兄长,一身寒痛似乎都被驱散,脸上笑意也逐渐明媚起来:“臣妾幼时顽劣任性,在家中常惹出小祸小乱。每每此时,兄长都会出面维护臣妾,代受父亲责骂处罚。因这些,母亲从前常说,臣妾这位兄长虽承了父亲正直良善的品性,却没将父亲的清醒全数习得。”

魏杞泽起了兴致:“何谓‘清醒’?”

“臣妾父亲中进为官,蒙先帝之恩任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后升仪制司郎中。岁前,再受陛下洪恩升任礼部左侍郎。十数年官场生活,看似坦途,可若没有些清醒自持,不可谓不难。”

说话之时,齐芙的眼睛直直盯着魏杞泽。目光刺进他眼中,似乎能从那一片漆黑中,望见那些曾被他亲手摧毁的美好:“可是,即便官场风波不息,父亲也从未倒向哪派重臣,从未树敌。莫说与人权钱相侵,便是言语纠葛也几乎没有。此,便是臣妾父亲清醒所在。”

魏杞泽两眼如磐石,生根般扎在齐芙脸上,心中一番思索:的确,如今朝野之中,齐恒中也算那少数懂得忠君事主的清醒之人。放眼百官,文官大多尊崇夏休年,武官则以同样武将出身的方骞为首。余下些小官,摇摇摆摆看不清方位,挣扎于重臣和皇权中,上下不得。

而那齐恒中,虽曾被自己以春秋笔法之由投入大狱,又几乎是强逼一般娶了他的爱女。可在一切风波结束后,他仍是那个规规矩矩在礼部任职的郎中,并不因心中有怨而枉顾职责,反而尽力尽力将去岁中秋祭月办得圆满。

那时,自己赏了齐恒中三十斤红箩炭,固然是为了宽慰齐芙的心,却也不免是对他颇为赞赏。再后来,江陵贪污案结案,礼部左侍郎之位落到齐恒中头上,便不再是因着齐芙,更多的,是自己觉得他堪用。

帝王之心,固然会有儿女之情。可无论情爱再刻骨入髓,都抵不过万里江山至尊霸权。魏杞泽知道,齐芙于他便是如此。

美人,巅峰之上可做空虚填补,任她扰乱自己的心,带自己体验时而酸涩时而欣喜,时而痛苦时而彷徨的百种情绪。可在朝堂之上,政事之中,自己的心思行动,便少有受她拨动的时候。

沉云般的思绪一转,魏杞泽眼睑稍动,犹记着自己今日心情好,不愿冷脸:“芙儿分明要说王之与你兄长相像之处,怎又提到你父亲了?”

齐芙不慌,只是深了面上笑意,温温柔柔道:“臣妾父亲之清醒,一是明白为臣之本分便是忠君为国,不参与派系争斗,中立中正独善其身。二是明白人之立世,虽有父母亲人,算到头,终究还是得凭自己一人站立世间。父亲不偏不私,不与人刻意交好,也不与人稍有不忿便结仇。孑然处于官场,只求一身清风,无灾无祸,护小家于万全中。”

魏杞泽不言,却在心内默认她的话。

当初,魏杞泽将齐恒中齐信父子投入大牢之时,既无人替他求情美言,也无人落井下石,趁机将他罪名抵死。朝堂之中一片沉默平静,似乎此人,及此人的家族,在朝中都如软羽过隙,没什么存在的痕迹。

唯一能令众人稍有记忆的,便是元封十四年,曹国公所办马球赛上,一举夺魁的齐家二姑娘,齐芙。

而那,却成了齐恒中谨慎半生守护家族的唯一变数。

齐芙的话还在继续:“兄长性善且直,只学会了父亲的忠君忠家,却未学得父亲的自保自处。譬如在家中,护我到骄纵地步,万事都替臣妾担着。母亲往日便说,兄长这是......”

低头一笑,故作腼腆之姿,齐芙继续道:“善到了极点,就成了缺。如此品性,但凡有人予他恩情真意,他只怕是要掏出心来报恩的。这一点,倒与那王之颇为相像的。”

语罢,齐芙眼眸一动,视线落在魏杞泽眼尾处,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地龙热气中,齐芙看不出他神色有太多变化。可是直觉告诉她,魏杞泽定是能听懂这番话的。

一个边关守备,若有一颗算得上“愚忠”的心,于帝王来说,定是件好事。

魏杞泽想要稳固边关军权,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一个对自己绝对忠心之人统率军队。

雳朝九边重镇,蓟州、宣府和大同三镇,统军总兵都是魏杞泽外祖父袍泽后代,自然是听从魏杞泽的。三关、延绥与宁夏三镇总兵,都曾于先帝在时立下重功,难以寻机替换。偏偏这三镇总兵,从前便是跟随怀冲太子的。如今魏杞泽虽已继位,却很难全数收归这些人的忠心。

至于宁夏、固原和甘肃三镇,都是些只懂领兵不懂朝堂风云的武将统领。中立于朝堂,安分守边关,倒也算是安稳。

余下的,还剩一个辽东镇。

齐芙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