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来临,云嫣还是白天黑夜地忙活。 山间夜里风急。那日云嫣做完活儿已经很晚了,从徐妈妈屋里回倒座房那边去。她穿着一件芦花芯子的石青小袄,在寒风中艰难行走,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山里头落过雪,雪后的风似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芦花袄虽然看起来厚实,可丁点儿都不暖和,也不挡风。云嫣被冻得手脚直哆嗦,回到屋里半晌没有缓过来。 屋里,海棠早就睡得鼾声如雷。 云嫣有心去大厨房讨些热水烫脚,结果因为天气冷又时晌晚了,大厨房早封了灶。北风凄厉,四下冷冰冰的。云嫣赶紧回来往被窝里钻,本以为睡了一觉便好,谁知第二天早起,就开始打起喷嚏来。 府上有规定,下人无论大病小灾,只要身子不适了就不能当值,免得传染给主子。 兰草今日没来,听吕庭轩唤兰草,浣雪赶紧上前禀道:“回大少爷,兰草昨儿夜里偶感风寒,艾嬷嬷让她在屋里歇着。” 吕庭轩一怔,随即有些怏怏的,道:“知道了。” 吕大少爷却一整日都没有笑模样。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等浣雪研好了墨,纸笔在案,他却只写了几个字,就扔开了笔。 …… 云嫣得的这个风寒,本以为歇两天就好的,谁知喷嚏和鼻涕不断,后两天越发不行了,咳得厉害,夜里还烧了起来。 按照规矩,一般小丫头生病,只要不是家生子,都是搬回自家去养病。 然而云嫣却无处可去。 徐妈妈心疼她,命人给她煎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端到她屋里来。云嫣披了小袄,爬起来把药喝了,又重新躺回去。 眼皮滚烫,脑袋昏沉,云嫣心里一会儿想着没有做完的绣活儿,她着急攒银子,想快点好起来做了挣些工钱;一会儿又想着哥哥独自在外头,有个头疼脑热也跟自己似的,无人嘘寒问暖……各种思绪在脑中乱晃,只觉得耳边有风声、虫鸣、碎石迸裂之声,一阵一阵在耳边嘤嗡作响。 正难受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云嫣听见动静,也再没力气起来了。心想这个时辰,海棠不是在上值么?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云嫣咳了一声,道:“好好的回来做什么,我真的没事……” 嘴里说没事,却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眼前金星直冒。 吕庭轩就这么推门走了进来,听见云嫣的咳嗽声,心里像被什么割了一下,闷闷的,有点发疼…… 待看清来人,云嫣一惊,心想这下人房乃是腌臜之地,大少爷怎么来了。她赶紧侧身,找了小袄披上,挣扎着要起来。 “别起来……好生躺着。”吕庭轩说话间走到了床前。 跟进来的小丫寰落月早搬了矮凳,侍候吕庭轩在云嫣床头坐下。又给云嫣背后塞了一个枕头。 吕庭轩看云嫣面色通红,看样子正发着烧。他问她:“头上热不热?” 云嫣脑仁疼、畏寒,出的气跟着了火似的,可她摇了摇头,却说:“不热。” 吕庭轩知道她惯是个打断了胳膊往袖子里藏的,却没想到她病得这样重,嘴还这样硬。 吕庭轩扫一眼屋里,竟万事不周。窗缝不密实,即便有布条塞着,仍是往里灌风。吕庭轩伸手一摸炕沿,根本没多少热乎气儿。 下人房里的炕,本来就烧得不好,这时候又是大白天,自然没多热乎。 “烧炕的婆子呢?”吕庭轩气道:“去,叫她打起精神烧炕!烧不好,就打发了她家去!” 落月鲜少见到大少爷发脾气,被吓得不敢多说,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吕庭轩就看着床上的云嫣,和她瘦削的小脸,叹了一口气。 …… 下午红杏当值的时候,拉住落月问了半天话儿。 这才听说云嫣病得不轻,大少爷连着好几天都去倒座房看她,还请了大夫替她诊治。 “不是说,得的是风寒么?”红杏不解。一个下人,得了风寒,熬两天就过去了,没听说别院里还给请大夫上门看的。 落月道:“是这么说。可喝了两天汤药,总不见好。” 红杏就盯着倒座房西头的那个方向半晌,冷仃仃地笑了一下。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想着,这兰草莫不是装病,想让大少爷记挂着她吧? 兰草这丫头片子,时时处处想显出自己特立独行,吸引大少爷注意。天热时大家都穿得清清凉凉,唯独她,把自己捂成粽子。上回在大少爷房里吃点心,她还故意噎了一下,害得大少爷赶紧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