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副好学生喜欢戴的细框眼镜。 她的刘海不太整齐,做竞赛题的时候碰到不会的,刘海还会乱飞几根呆毛。 但是大部分时候,李静宜看起来都是文静的,有书卷气的,乖巧的。 所有的胆怯和懦弱全部收藏在心底,细框眼镜背后的一双眼睛显得沉静而坚韧。 露出笑容的时候又显得温婉而秀气,像冬天薄薄又沁凉的空气。 其实李静宜很少会发自内心地笑。 因为妈妈说过她笑起来很丑,看起来像不健全的弱智,一点都不稳重。 自从那以后,李静宜就很少放肆地笑了。 她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才练出这个笑容——既不会显得像个弱智,同时又能幅度又适合表达友善的情绪。 优等生常常要拍照上光荣榜,李静宜就一直用这个笑容。 用了好几年,都成条件反射了,久而久之,她也分不清,这样笑到底是面具,还是真心的反应。 在那一瞬间笑的时候,李静宜其实很担心,她会不会显得很假,或者很丑。 关心则乱。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当你站在一个有特别心跳的人面前的时候,比如说妈妈,比如说特别喜欢的老师,比如说某个人,你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已经摸到了你所有的心思。 你的隐秘苟且,你的羞耻心事,你的失落难堪。 对方是不是全部都知道了。 但是当很久以后,李静宜才明白,也许并不是的。 小时候的她总是被苛刻地对待着,久而久之,李静宜骨子里慢慢养成了最要强的性格。 她什么都要完美的,越在乎的人,就越不喜欢自己对对方的眼里有任何的不堪污点,一点点都不行。 所以很小的事情,自己就会放得很大很大,像舞台上紧张的小丑,走两步就自乱阵脚,错态百出。 后来有人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而温柔,一点一点地告诉她: “你不需要完美,因为我本来就没办法不爱你。” “你存在我就会心动。” “宝宝,睁开眼睛,看,我在这里。” 但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李静宜只会因为自己的笑而捏紧了行李箱,心跳紧张地震动。 所幸,男生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只轻略点头,道:“不用谢。注意安全。” 那个男生五官看起来很冷,又高大,不怎么说话。 但是出于那样的世家,良好的家庭教养使他与人交谈的时候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得体和礼貌,从来也不会给人难堪。 李静宜松了一口气,收回眼神,再次点头,拖起行李箱往宿舍楼走。 - 李静宜走后,宾利车停留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动。 坐在前排的西装助理回头看身后的顾家小少爷,微微一笑: “那个小姑娘还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完全没怎么变呢。是吧。” 男生身上微冷又干净的气息不动声色地收敛一瞬。 而后又漫不经心,修长白皙的指节轻点车窗,意思是“走吧”。 等车滑出去了有一会,男生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冷淡低沉:“不记得了。” 前排助理哑了一瞬间,才笑: “是。她看起来不记得您了。” 男生盯着前排多媒体屏幕壁纸里的那只小猫。 它大概已经十岁了,脸却还像十年前捡到它时那样,圆眼,竖着耳朵,正在傻傻地盯着你。 - 宾利车徐徐驰于夏日长荫里,光滑漆黑的车顶投射出无数被绿叶揉碎的阳光,闪闪发亮,像落了一地的星子。 淮京市整座城市沿端正的井字形分布,从檀汇区开车到落檀中学,一路朝着西边的方向走。 顾淮洲讨厌晒太阳,上车之前,他稍微选了一下位置,坐在了这个方向,避免太阳的直晒。 漫长的旅途总是无聊的,过街来来往往,不过是千篇一律,乏味无聊的街灯,行人,车流。 像一块被咀嚼过无数次的牛皮糖。 又是一个红绿灯,跟他人生里所经历过的红绿灯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人生总是很无聊,就算明天陨石落下来,落在那个红绿灯上,顾淮洲也觉得可以。 没有什么可惜的。 就在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