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地看了孟知意一眼,再侧身时几分浮于面上的深意便尽数化为了恭顺:“见过世子殿下。世子久候,老爷今日得令于宫内议事,妾已遣人通传,世子殿下不如先随知意移步书斋等候?” 话未说完,大姜氏便用眼神催促着孟知意起身相迎。 “不必了。侍郎公务繁忙,是本世子唐突。”陆长宁将堂内一切尽收眼底,漆墨般的眸愈发冷沉,通身的尊贵气度让人讷讷。 孟知意此时面上才端出些笑意:“世子殿下不妨喝上一杯茶再走。” 陆长宁不语,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含青早已烹茶等候许久,她稳步上前将茶盏交予孟知意手中,茶烟袅袅不过一瞬便飘到了阮圆面前。 “阮圆,你去。”堂内一静,众人探究的视线如针扎一般刺向阮圆。 表姐这是何意? 阮圆身子一凛,堂内纷争她一知半解,却本能地按耐着隐去声息,不想此时被孟知意推了出来。 去或不去,由不得她。 不去便是不敬,会辱没侍郎府的脸面,更会折损娘亲的安好。 阮圆顶着大姜氏猜忌、打探的视线,从孟知意手里接过茶盏,缓缓向前,在那双陌生的玄黑靴履三步外停下。 本是定下的心神,在一股沉檀香中彻底乱了。 小娘子的步子轻且慢,一双玲珑月白绣鞋在裙摆中若隐若现,渐渐走近了能看到上面精心刺绣的花色。不知道是哪生的小姑娘,身量不高,但因为陆长宁坐着的缘故,需得仰头才能看见她的脸。 陆长宁忽然就不愿看了。 他只淡淡看了一眼茶盏,在那嫣红的指腹因使力彻底泛白前,他才伸手接过茶盏。 不过是连自己都不明所以的一瞬犹豫,却令眼前的小姑娘眸中溢出了些不易察觉的水意。 似是吓到了。 喝完这盏茶就离了罢,侍郎府一事从长计议。 陆长宁正思索着,一道软而怯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姐夫。” 猝不及防,陆长宁仰头看去,这朦朦胧胧的一卷轻纱,终是被他亲手摘去。 小姑娘还懵着,丝毫未察觉自己的大逆不道。圆脸莹润,身段青葱,一双桃苞似的眸清清楚楚地倒映出陆长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面容。 可只有陆长宁知道自己恍惚了一瞬,嶙峋的指骨攥得茶盏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崩裂声。 这张脸...... “表小姐!在世子殿下前慎言!”不知哪个机灵的婢子在堂内倒吸冷气时低声提醒,让那小姑娘清醒过来,怯意顿时丝丝缕缕地长出。 作茧自缚。 陆长宁眉轻皱,因他的动作,涟漪一般带出了小姑娘生涩的反应。她该是个琉璃般通透的小姑娘,闯了祸也不哭不闹,却也有胆向他讨饶。似怕他生气,还抿唇向他一笑。 “世子殿下,喝茶。” 小姑娘腮边梨涡清浅,瞬间勾起陆长宁昨夜徘徊的回忆。 他夜夜里生出的妄,在今日似精怪般成了真,一如梦中来。 * 陆长宁还是在侍郎府留了下来。 侍郎孟黔快马加鞭从宫里赶回,两人在书斋□□商江南知州隐匿田税一事。大燕王朝以重法惩赃吏,按律法江南知州张寻应除籍为民,并处杖杀之刑,可在行刑之日却涌来一众江南民众为其伸冤。 张寻此人,陆长宁对其略有印象,为人清廉,官运不顺,虽考取进士,却只分得了七品官职,自此远迁尚京。 民众伸冤,囚犯却供认不讳,此案玄妙颇多,大理寺判决迟迟未定,侍郎无从批驳纠正,陆长宁便是在今早领了皇帝的旨意调查此事。 宣平侯随先帝沙场建业,立场中正,更是尚与了庆阳郡主。宣平侯世子陆长宁矜贵冷峻,自幼便是机慧近妖的人物,不仅才学深厚,更是承袭了庆阳公主的美貌,端方高洁。在以文为贵的大燕王朝,无人不知宣平侯世子是文曲星一般的熠熠人物,不过舞勺之年便伴于君侧共侍文墨。 如今新帝登基,尚且年幼,他便以弱冠之龄任了太傅之职。 而朝中无一人反对。 月明星稀,薄雾笼罩,暑热里的蝉似也被人断了羽翅,不敢作声。 陆长宁回绝了孟黔相送之请,推门离去,他低垂着眼皮,盖去眼尾绯红,百无聊赖地说了句:“走罢。” 明项闻声将手里的烛笼点得更亮,陆长宁一双眼却仍是在夜色中不喜不悲,冷意涔涔。 时人赞颂陆长宁天人之姿,却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