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带恶鬼铜制面具的锦衣少年蹑手蹑脚爬墙长满青苔的围墙,这片外院清静得不似住了人,榕树伸出墙外,阴阴郁郁笼罩了大片阴影,少年于阴影融为一体探半个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名少女坐在院中,恬静秀气,如同会动的绣球花。 楼知婳并不知道柳谢生趴在墙头窥视她小半个月了,她只是家族落魄的小姐,失了往日自由自在的生活,困于小小宅院不得自由。起初柳谢生只想捡球,他不小心误入了独属于少女的一方天地,看见沐浴在阳光下,沉醉地在画纸上创作的她。 午时三刻是少女最常作画的时候,她享受这个时间,全神贯注,也不会发现他。柳谢生从未看过她的画,每次画完,楼知婳都是带着笑容欣赏一番,然后又毫不犹豫将之撕碎。 柳谢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亲眼看到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会因为一张画跟父亲起争执,固执得像个在菜市场据理力争的妇人,反抗无果,渐渐地她放弃了。少女痴醉作画,却没有留下任何完整的画卷,哪怕是一幅。 才十六岁的柳谢生不懂书画的艺术,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观察这么古怪的少女,他像是中了蛊一般,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又躲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知道。他怀揣着小心思,想默默看着她,又想上前。 少女的父亲极为严厉,只准她在院子和房间活动,平时安排人送饭菜,活像是在圈养什么宠物。 她不会反抗的吗? 在柳谢生心里想着,男子汉能顶天立地,女子自然也能坚韧不拔,她怎么能忍受着屈辱,一遍遍违心撕画,还能不发脾气的? 变故发生在一念之间,楼知婳低头整理碎掉的纸张,动作间袖子掉出一块手帕,轻盈的布料迎风吹上枝头,而她抬头的时候跟没来得及缩回去的的少年对视。 “哪来的小贼?”楼知婳很快回过神,先发制人。 面对少女的质问,要强的柳谢生全然忘了自己是外来者,他反驳道:“我才不是贼!偏巧……偏巧来找人罢了!” “我家隔壁没有住人,你就是来偷东西的吧。”少女冷淡说道,“你走吧,我不去官府告发你。” 柳谢生家中排行最小,生来受尽宠爱,锦衣玉食长大,如一匹不羁的野马肆无忌惮纵横京城,十二岁起就按上了小纨绔的名头,谁人敢挑衅他,都是恶狠狠打一顿回去,他面对楼知婳,吞吞吐吐不出一句话。 少女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说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也没有吃食,你别来了,以后都别来了。” 不善言辞的柳谢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真是来找人的。” “找谁?” “你。” “我?”少女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很快收敛起来,她拾起地上的纸屑,一片不剩,又走去乘凉的榕树下,把碎得拼凑不起来的纸片挖坑埋了。做完这些,她看到少年还倔强趴在墙头不肯走,只好说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你就是!你看着我的眼睛,想起来了没有?”面具少年生怕她远了看不见,双臂撑起身体翻墙进来,站在楼知婳面前。他比少女高了一个头,背很直,拉近距离微微倾过身子,克制在合理又规矩的距离。 他有一双大而明亮的双眼,神采奕奕,挑飞的眉毛无不彰显他的自信。 “我想不到什么。”楼知婳提不起一点兴趣,“而我也没见过你,你再胡搅蛮缠,我就叫人了。” “你敢!”柳谢生笃定她装傻,“知婳,你叫知婳,我从七年前就知道了,你遇见了迷路的我,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还带我躲在树洞里一晚上,你说你有个爱你的母亲,你很喜欢作画,这些你都忘了吗?” 楼知婳的目光如月光清冷,不同于其他怀有春心的贵族少女,看到戴着恶鬼面具的他会流露恐慌神色,她淡漠得仿佛不把世间万物放在心上,她的沉默也渐渐寒透了柳谢生的心。 他苦笑着:“那你再看看我的眼睛,你说过它们很漂亮,如蔚蓝的天空,比你见过的宝石都要漂亮。我在那棵树下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既然不想来,又为何许下承诺让我痴痴等待,当我好骗吗?”说到最后语气低落下去,他哽咽住了。 楼知婳看到的是一双灰色的、蒙上了尘土般黯淡的眼睛,它们希翼盯着她的脸,企图能让她说出什么想听的话来。 “对不起,”楼知婳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抽动了一下,她再次重申,“我不曾见过你,也没有和你待在什么树洞里,更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七年太久,你也太小,故而认错人很正常。” 柳谢生从未见过如此心狠之人,形同刺猬把自己卷起来,哪怕是刺扎身上了还是缩得死死的。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眼睛发涩,水雾朦胧了视野,他不眨眼睛,就恶狠狠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