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喘不上气来。 捕快,是他引以为傲的第一份官职。 他曾想同父亲一般上战场,可惜祖母死活不许,最后架不住程长弦跪在她屋前,心一软,放低底线,道只要不出城去,一切随他。 他年幼时,抱着小木剑就要跟父亲去边关。 父亲粗壮的手臂将他高高举起,粗胡子根根黝黑,剑目的傲意仿佛从不会散去:“好大儿,你爹我要去卫国,你留在长京,护好家人,替爹保家如何?” 程长弦懵懂点点肉圆般的下巴。 当父亲的棺椁被抬回城中,那日整个长京街头小巷挂满丧布,百姓们哭红眼睛,自动开道跪拜,为那具棺椁让路。 程长弦望向父亲棺头的白花,想要守护这座长京城。 他学不到父亲的肆意,幸而学到他几分正气。 卫国,保家。前者不行,程长弦退而求其次。 后来祖母找了许多人为他举荐官衔,他抬手皆拒。他知道那些清闲官职不是奉给他的,是奉给父亲的身后名。 他毅然决然参选衙门捕快选拔,去时本想隐瞒身份,却被轻松识破。他望孙知府不必看他作国公之子给他优待,他进了这扇府门,便只是个小捕快。 “那当然,为官者,自当将所有百姓看做亲生儿女。长弦啊,你也是一样的,本官从不看名阶,只认律法所书。不管哪家儿郎,只要一心为民便是好官,大显有咱们在,就是为了叫天下蔑视律法者皆罪有应得!” 孙知府说的慷慨激昂,甚至拍案而起。程长弦眼神亮着,扫过他头上正大光明的牌匾。 那之后他没有一刻偷懒,每日晨时第一个上职,第一个巡街。 他觉得,或许有一天,他能做成好官。 可现在,刻着他信念的岩壁,被人三言两语轻易凿开缝隙,那个信誓旦旦谈天下的孙知府,在隙中碎成一道破影。 他是骄子,在他面前,他们穿上公诚的皮囊。所谓那一桩桩被允许搬上公堂的鸡皮事,不是为了哪家无助百姓,只为了哄他。 头皮乍痛,陈头家嘴里含着咒骂。程长弦被三个壮汉拖进墙角,屋门合上。 拳头如脱缰的野马,一次次撞在他身上。鞋印如屈辱的烙印,一遍遍烙在他身上各处。 “不要碰脸,还指着这张皮进账呢!”陈头家悠闲坐下,嫌弃推开见底的茶。 程长弦迷惘看着被虫蚁啃食出空痕的墙角,血溢在唇边。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他的信条。 可他半生而过,竟生出别的疑问。 何为对?何为错? 他不能替阿忍等来一个公道,因为他们的公道,程长弦从没见过。 冬日不见虫蚁,日寒,不知它们匿去哪里。半束内墙无人糊补,从外面看,依旧太平一片。 他从前只在外面看墙,看见几处脏乱划痕,便以为那足够让人不耻。原来内里,咬痕可以这样触目惊心。 陈头家见他受够了教训,往他腰间补上一脚:“带回去。” 程长弦几乎失去意识,只知自己被人架起,膝盖磨走在地面上,磨薄衣裳。 这般辱没,程长弦明白自己该有许多情绪,该是恨意,是脑怒,是悲凉。可现在他的力气只够抓住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陈头家不会是杀害阿忍的凶手,他刚才说了,还指望他进账。 嫌犯之列,他排除了一个。 直到被拖回境月楼,程长弦才能躺于地面上,喘息一口。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陈头家拍掌,几层楼上,探出许多漂亮的男人面庞。 “敢背叛我陈市泽,敢背叛境月楼,就是这般下场!你们一个两个,都给我长好记性!” 程长弦眼中倒映这座华丽盛大的楼堂。 再不愿承认,他现在也需要人救。 他得离开境月楼,再谈以后。 * 国公府 灵堂前,方樱站在最侧,捂紧漏风的袖口。 正方,楼老爷与蛮姨娘一脸沉重,对程长弦的棺椁举香。 “长弦婿儿,一路走好,楼呈师在此送别。”楼老爷郑重将插香,面上难掩悲痛之情。 原来这老头叫楼呈师,方樱第一次听见他名字,认为起的不对。 他哪一点诚实? 今日她刚闭上眼,准备大补一觉,就被程老太太的婢女催醒,说母家人来凭悼。 所以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