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身记忆里,大哥哥荆鸿确是长兄如父的典范。 父亲出事后,一家人从扬州押解入应天,再发落至安平,好在大哥哥在义学中认识的好友众多,一路打点关系,才保全了一家人的平安。 难得的是大哥哥本是个耿直性子,打点关系这样需卑躬屈膝,软言好语方能成事,荆燕几乎难以想象,她这位长兄是如何在别人的偏见中忍辱负重,为家人艰难谋出了一条生路的。 这样重情重义的兄长,如何不值得她信赖呢? 更何况,古代礼法对女子束缚颇多,于外于内家族的大事都只能由男子做主,纵然她心中有丘壑,但初来乍到,怕是得先遵循这里的生存规则,哪怕是依托父兄的名义,在旁人眼中,她也行得正做得直。 若非情急,她还是想等兄长归家后,一一将郑懋和叔父带来的眼下困境与他说明,再作打算。人微言轻之时,她不会贸然以蚍蜉之力妄想撼动大树,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整整两日劳作下来,看着黄家的谷仓逐渐充盈,麦田一块一块露出黝黑的壤色,倒让荆燕抛去了满腹心思,她蹒跚拖着步子从城外走回北巷,浑身散了架般,只觉回家的路怎么如此漫长,好像总也走不完似的。 到家时,从卫学下了学的阿宝已经等着她了。好在她给黄家帮工,黄娘子对她样样满意极了,见她实在分身乏力不能照顾幺弟,便大方让阿宝在黄家一同用饭,省了她许多烦心。 荆燕这才能倒在铺上,安然睡一个好觉。 这一觉极沉,她做了个长梦,梦到了自己真正的妹妹。 然而梦里的小妹,与从前荆燕记忆里的却大不相同,小妹褪下了学生年纪的青涩,也剪去长发,看起来沉静稳重,和自己走时的年纪更为相仿。 这已经是自己走后的第几个,又或许,已经是第十几个年头了。 荆燕奔向前,喊着小妹的名字,试图拉住她的手,问她十几年过得如何,但她的视线却径直穿过自己,看向前方的墓碑——那里刻着荆燕的名字。 “姐姐,”小妹撑着伞,在她墓前放下一束花,“你走了那么久了,在那里一定已经安顿下来了,我知道的,你向来都能很快适应的。” 梦里的雨水打落在荆燕面颊,混着泪水。 自己在小妹心里从来是无所不能,撑起一片天,可那是有自己的亲人在身边,才能有力量去扛起一切。 而这里,没有她的力量。 “既然都开始好好生活了,就不许总是挂念我,”小妹笑着,声中又含哽咽,“像你从前说的,我也在很努力很认真地活下去。” “只是姐姐,我还要过很久才能来找你,在那之前,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姐姐,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小妹——” 荆燕呼喊着,追着那个身影,梦里湿冷的空气也涌入她的喉间,雨水更加汹涌地扑打在她身上,直至难以呼吸,她才恋恋不舍地醒来。 这个梦太过真实,像是她真的回到过自己的世界,看到了许多年后的小妹一样。 这样,也算与那个世界的自己告别过了吧。 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也许很多年后,在这里,她真的会再和自己的妹妹重逢。 在那之前,她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正想着,一滴水却滴落在她鼻尖,荆燕抬头,方才发现屋外恰与梦中一般,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原来自己头顶上的这片屋瓦有些松动,屋顶漏了,雨水倒灌进来,这才在梦里真切感觉到雨水扑脸打来。 荆燕起身,见睡在另一张铺上的阿宝也醒了,正睁着惺忪睡眼。 她笑了笑,拿下挂在墙上的梯子与蓑衣,准备先将漏雨出处理了,再择放晴后一日修补屋顶。 阿宝也反应过来,连忙将家中的锅碗瓢盆收集来,等在落雨处,蓄起水来。 荆燕一看这孩子动作迅速,便知这屋子不是第一次漏雨了,待到她顶着越下越大的雨势,爬到屋顶一看,屋顶横七竖八钉了许多板子,心下有了想法。 荆家原来已穷到这般,屋子都无钱翻修,这日子还怎么过得好呢。 她忙上忙下好一阵,阿宝在檐下焦急地等着,听到“滴滴答答”雨滴敲响木盆的声音渐缓后许久,才见她爬下来。 “二姐,下次大哥哥回来,定要同他说修好这处,不然,二姐你这样上房顶,实在危险。” 阿宝叹了口气,小大人的语气又起来了。 “光靠修,无用的,”荆燕摇头,摘下身上的行头,“阿宝,姐姐问你,若是不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