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人帮自己系襻膊的那一刻起,沈于归便觉得很是奇怪。这人只是安静地系着襻膊,也不说话,似乎不像是阿黎她们。 而且沈于归背对着来人,虽看不见这人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皆喷在自己的后脖颈偏上的位置,阿黎她们是不会有这么高的。 沈于归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位男子的温柔声音:“好了。” 沈于归见声音不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猛地向后一转,便看见了方晏如的脸。 这张脸有些陌生,因为自己似乎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而且今日的他也不如往时那般神采飞扬,而是疲态更多。 不过这张脸在自己的记忆里依旧熟悉,尽管已经近一月未见,再见时,却依旧是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容,不曾更改。 方才方晏如给自己系襻膊的时候,两人挨得极近,此时沈于归转过身来,方晏如的鼻尖稍微往前一点点便能触碰到沈于归的额头,这距离、气氛都极其暧昧。 沈于归就这么带着满手的面粉静静看着他,方晏如亦不说话,只是看着沈于归。 沈于归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寒暄几句缓解缓解气氛,自己的身体猛然被人拥入怀中。 “郎君你这是——”沈于归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借娘子的身体抱一下。”方晏如的脑袋埋在自己颈窝里,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这段时日真是太累了……” 沈于归就这么乖乖站着,一动也不动。可是自己的后背感觉越来越麻,逐渐失去知觉,直到快要撑不下去那一瞬,方晏如也适时地松开了自己。 沈于归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得像炉灶里的炭火一般了,于是继续背过身去和面:“既然都来了,不如与我们一起过新年守岁吧,正好这几日郎君也放松放松。” “好。”方晏如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精神,兴致勃勃凑近来,“娘子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没见阿黎她们?” “除夜吃红丝馎饦,春盘也有,在屋里桌上呢。阿黎她们上街逛去了,好不容易过新年,小孩子喜欢玩便去街上看看。”沈于归手上加了力道,将面团反反复复的和,以保证口感劲道。 方晏如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事情:“屠苏酒备了吗?” “备了,”沈于归朝着厨房一个角落努努嘴,“那几坛子不就是吗。” 方晏如顺着沈于归的视线看去,确实,厨房的小角落里摆着三坛酒坛,酒坛不大,不过她们都是女眷,也喝不了多少。 “这里有什么需要小生帮忙的吗?和面?” “不必了。郎君若是觉得累,便好好歇歇吧,这红丝馎饦不太麻烦,奴家即便一人也没问题。” “可是小生总不能白吃娘子的吧,总得为娘子做些什么,或者……用些什么东西来补偿娘子,如此才算礼尚往来嘛!”一见自己将要面临被赶走的局面,方晏如倒有些委屈起来了。 沈于归没搭理他,方晏如眨着一双狗狗眼:“小生也没有什么产业铺子可以补偿娘子的,除了小生的俸禄,便只有小生的身子了,娘子……” “行了行了,郎君请和面吧!”沈于归见方晏如越说越离谱,赶忙将自己手上的活儿塞给了他。 方晏如见在自己的“不屑努力”下,终于领到了活干,于是便心满意足地开始和面了。 不过方晏如一接过面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娘子今日这面团为何与平时的面团不一样?面团中这么些灰灰的东西是什么?” 沈于归瞄了一眼,道:“那是河虾碾碎而成的虾泥,用虾泥来和面,煮熟的河虾便是红色,配上一根一根的馎饦,才是所谓的‘红丝‘啊。” 是的,这道“红丝馎饦”中的“红丝”便是由河虾所制。河虾不仅味美,营养价值也高,在颜色上也正好给白色的馎饦带来些与众不同的创意。 既然方晏如在和面,沈于归便开始处理剩下的河虾。 剩下的河虾则是届时用来堆于馎饦之上的,若是只有馎饦,未免也显得过于寒酸了些。 本朝还没有人工养殖河虾的技术,故而市面上能买到的河虾,皆是天然生长的,个头虽比后世的要小些,但肉质却更加紧实有弹性,吃起来的口感也会好些。 沈于归将灰白色的河虾洗净,去了不能吃的虾头与虾壳,从尾部拉出长长的虾线扔掉,将手中处理好的河虾堆在干净瓷盘中备用。 处理完河虾,外面的街道上也纷纷点起了灯火,沈于归看看天色,估摸着阿黎她们也快回来了。 看看方晏如那边,方晏如已经和好了面团,正将面团擀大擀薄。
除夜守岁(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