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一别两世。 两鬓斑白的父亲负手立于母亲画像前,背脊有些佝偻,热乎乎地与母亲聊着闲话,那感觉,似是母亲一直没有走。 在莫念秋的记忆中,父亲永远是厚实坚毅地臂膀,可以轻而易举地举起自己坐在肩上。不知何时,父亲苍老了这么多,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 见莫念秋进来,莫老爷子将泪光掖去,回望着她,温和的眼光里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他唤着,“念秋。” 秋,是母亲的闺名。这个名字写满了父亲对母亲的爱恋。 莫老爷子拉着莫念秋坐在茶案前,亲自为她点茶,茶雾缓缓升腾,一室茶香弥漫,莫念秋品了一口,茶汤嫩绿隐翠,茶乳胜似积雪,是父亲的味道,本就湿润的眼眶流下两股清泪, “父亲。父亲,我…”莫念秋哽咽着,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安在真是太好了。 莫老爷见莫念秋忽然落泪慌了神,像儿时那般柔声哄她,半响,哭声渐熄,才缓声问起, “太子待你如何?” 莫念秋掌心茶一颤,不动声色地放回茶案上,闷声吐出两个字, “尚可。” 她垂目看着茶盏,看不出情绪。 “听闻……”莫老爷话梗在喉咙,不知如何问,莫念秋知道父亲定是也听到了沈婉婉的传闻,他们往日常住江南,为了她成亲才奉旨举家迁到汴京,来了汴京,才发觉沈婉婉之事几乎人尽皆知。 眉目使劲攒了攒儿时的纯真娇蛮,莫念秋才抬眸截住了父亲的话,“古人云,眼见为真,耳听为虚。传言罢了,父亲不必介意。”说这话时,莫念秋以为自己仍会心痛忌惮,没想到半分感觉都没有。 眼前,浮现出的不再是大红喜帐的一片血腥,而是千里之外听闻父亲命丧马贼之手的自责与撕裂。她又喝了口茶,掩盖心中不适,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转移了话锋, “父亲。敬茶时,京城四十五家铺子商号我一并交给了官家。” 说这事时,她莞尔轻笑,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数目如此庞大的嫁妆,倒像是赠予别人一则手帕那样轻巧。 初闻此事,莫老爷子甚觉可惜,可他知道自己闺女如此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且听莫念秋说了缘由,“终究是要上缴的,何必等人来要。”甚至逼迫、暗抢,父亲当年就是因此事去了西境经营商路,才出了事。 但她也不会让天家拿的那样轻巧。 “父亲,我想要莫家白圭令。” 莫老爷眸底掩过一丝猝不及防,稍息间平复,威严不压慈爱道,“白圭令为父早就想给你,只是碍于你在京中根基未稳,时机未到。” “不,时机已经到了。”语气里载满了笃定,“父亲有没有想过,账册上缴,谁来掌管?” 莫老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两日未见,女儿深谋远虑竟然如此,愈显苍老的眼光飘至爱妻画上, “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莫念秋淡淡应着,“在我手里,尚有东宫可挡,如若在莫家,天家雷霆旋涡,受得住嘛!” “可是,太子是你的夫君,你与他,莫家与东宫,已经是休戚相关了。”莫老爷隐隐升起不安与担忧,他大致猜到了爱女的谋划。 莫念秋匐到莫老爷膝头,似儿时那般慵懒,享受这一刻的恬淡, 如果太子和父亲之间非要选一个,结果不言自明。 时至正午,钱姨娘亲自来请莫念秋和老爷去前厅用饭,父女二人的叙话才算告一段落。莫念秋亲昵地挽着莫老爷子的臂窝,怀中揣着白圭令,将钱姨娘甩在身后。 有莫老爷在,午膳没人再找莫念秋的不痛快,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吃过午膳,她告别父亲往原先住的院落去了。 没来得及歇晌,莫念秋将院子里的东西清点了一遍,能用上的毫不客气地命小厮装箱上车,一切整装好,便坐在往昔她常坐的靠窗桌前写着书信。 金乌西斜,日影拉长。 离府的时间渐近,莫念秋仍在奋笔疾书。 前院忽得来了个婆子,笑得合不拢嘴,催促她,“大小姐,太子在前厅等您,来接您一道回府。” 莫念秋笔锋一顿,今日怎会生出这么些变故,太子不仅随她归宁,竟然还去而复返。 正在收拾什物的心澈欢喜地取出褙子,“姑娘,赶紧让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不要让太子等太久。” 莫念秋看了眼还未写完的信,又想起傅瞑那张脸,漠然道, “你回去告诉太子,让他不
第 7 章(1 / 3)